他如今二十有一,正是酒儿口中啥也不是的人之一。
注意到顾煦年的表情变化,酒儿连忙解释道:“煦年哥哥,我说的人不包括你!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小将军,很厉害了!”
楚耿看了看酒儿,又看了看顾煦年,“酒儿,我瞧你煦年哥哥模样好,潜力也不错……”
不待楚耿说完话,周围掌声四起;
楚耿的话淹没在了掌声里,一时兴起的话也没了下文。
楚昶封了月宛国的美人为月妃,昭昭美色,如月皎洁,也如月莫测。
月妃跪地谢封。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酒儿也抬起头,看向自己坐在高位的母亲。
她从自己母亲眼中看见了些许愁色,然后又见她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
梅贵妃在宫中受宠已有十余年,入宫便受尽恩宠,生下酒儿后更是宠冠六宫,就连皇后也避其锋芒。
深宫之中,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而她如今在三宫六院之中仅仅屈居于皇后之下,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更何况……
她心里很清楚,陛下爱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看着自己的堂姐温扫眉。
她凭借着幼时偷偷看见楚昶和温扫眉白雪红梅中幽会的记忆,扮作温扫眉昔日落雪看梅模样如愿进了宫,得到过宠爱,让家族跟着拥有了荣光。
她该知足了。
况且……
若是不知足,又能如何呢?
她何苦庸人自扰。
酒儿看见过梅贵妃的忧伤,愈发地贪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
她喃喃自语道:“我只想要一个驸马,不让他伤心,他也不让我伤心。”
虽说她身份尊贵,不满意驸马可以养面首,可以休了驸马再改嫁,但如果可以,何不一步到位呢?
省得白白伤心难过。
顾煦年看了眼酒儿,轻声说道:“会有那么一个人的。”
第85章 凤求凰
楚昶有了新欢,夜夜笙歌。
酒儿没挑中驸马的事,他暂时也没空管了。
趁着楚昶对月妃劲头足,酒儿跑出宫继续物色自己的如意郎君。
顾煦年留在京中,闲着也是无事。
酒儿约他在城外踏青,他换好衣服出门。
出门的时候,顾夫人吩咐他多带些银子:“公主殿下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你眼神足一点,主动都买给她。”
顾煦年笑了笑,收了下银子。
顾煦年带着银子出门,从怀里掏出酒儿送别他那日送他的金叶子。
这金叶子还真派上过用场。
他潜入月宛国打探情报,装作边境的流民,靠着这金叶子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后来月宛国落败,他废了大力气才将这金叶子寻回来。
想起酒儿的先见之明,他脑海中浮现出他离开京都之前在宫里待的那几日。
酒儿字字珠玑,跟他将自己所做的梦,跟他下棋的时候说些兵法谋略,他那几日觉得酒儿并不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童,而像是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将士。
但那也太不合常理了。
顾煦年行至城外,一眼就瞧见了树下等他的酒儿。
酒儿身穿藕粉色的襦裙,轻纱妙曼,随风轻摇,她坐在草坪上等着他,日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白皙柔嫩的肌肤如凝脂一般细腻柔滑,晕出一种明珠生晕的光华。
恰在此时,酒儿也瞧见了顾煦年。
酒儿站起身,裙裾被春风吹得皱起涟漪,藕粉色的裙摆在金色日光的照耀下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而身姿纤细肤白如凝脂的酒儿如同出水芙蓉般清丽无双。
她高高举起手招:“煦年哥哥,我在这儿!”
顾煦年离家的时候才十二岁,如今过了九年,高了快两个头,身形挺拔,身上的月白色长袍是顾夫人连日命人给他定做的新衣服。
佩在腰间的玉璜随着走动摇曳,少年风姿俊朗,写意风流,引得踏青的少女纷纷侧目。
“这是谁家公子啊?长得好生俊朗!”
“瞧他一身锦服华贵,想来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几个女子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好意思上前,只能眼睁睁瞧着顾煦年走向酒儿。
瞧见酒儿娇花似的容颜,妙龄少女们都不由得灰心丧气。
如此好看的公子,定然早早就许了人家,甚至已然定了亲!
顾煦年走到酒儿跟前。
酒儿漾着可与金日争辉的笑意打趣道:“煦年哥哥,好多女孩子都在看你呢!”
顾煦年无奈地摇头轻笑,“你呀!真是长大了!都会笑话我了!”
酒儿伸出手,秀娥把琴递了过来。
酒儿看向顾煦年说道:“煦年哥哥,今日风清气朗,天气正好,咱俩合奏一曲。”
顾煦年下意识摸了下腰。
腰间没有长箫。
哪知道酒儿竟然带了长箫来。
顾煦年从秀娥手里接过长箫,看向酒儿问道:“你怎知道我不会带长箫前来。”
酒儿眉眼弯弯道:“煦年哥哥现在是将军,腰间佩的应当是刀,怎么还可能是长箫?”
顾煦年笑道:“今日我也没佩刀前来。”
酒儿说道:“煦年哥哥怕吓着我,是不是?”
顾煦年没料到酒儿连这也猜到了。
今日踏青,不似其他时候,他的刀剑都有着太浓的血腥气息,酒儿毕竟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他怕坏了酒儿踏青的兴致。
顾煦年说道:“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到?”
酒儿嘿嘿笑,“因为煦年哥哥人很好啊!”
坏心思千奇百怪,善意的想法如出一辙,她猜这个压根儿不用多费心思。
酒儿抱着琴席地而坐。
她将琴放在腿上,戴好义甲,拨弄琴弦。
琴音清幽,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顾煦年站在她身侧,举起箫和了起来。
今日瞧见男男女女踏青幽会,目光所及一片大好春色,微风吹拂,嫩草妖冶,落英缤纷,少女结伴而行,翩翩少年相携踏青,酒儿兴之所至,便弹了一首凤求凰。
顾煦年应和着曲子,一琴一箫,一坐一立,情意绵绵的曲子,听得在场的人如痴如醉。
一曲毕,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了酒儿和顾煦年的身份。
原是希音公主和镇北王府的小将军!
希音公主如传言一般花容月貌。
这顾小将军也端的是风流写意潇洒不凡!
众人都没有上前打扰酒儿,有几个想要上前攀谈的,也都被酒儿的侍从拦下。
酒儿和顾煦年踏青郊游,提起边塞之事。
“煦年哥哥,你跟我讲讲你的边塞经历吧!”
见酒儿满脸期待,顾煦年好奇问道:“酒儿,我发现你很好奇随军生活。”
做梦梦见自己上阵打仗,她所崇拜的男性也都是擅长领军打仗的厉害人物,此时问起他的边塞经历,晶亮眼瞳里闪烁的光愈发亮了两分。
酒儿落落大方道:“爹爹是行军打仗的行家,我自然向往爹爹的英勇!”
她看向顾煦年说道:“就像煦年哥哥像镇北王征战沙场一样,我也想像爹爹一样感受一下边塞生活呀!”
酒儿的理由给得十分充足,顾煦年不再多疑。
他慢慢地给酒儿讲起了自己的边塞生活。
在南疆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有趣事件,大都是刺探敌情,战场拼杀的事,吃的喝的穿的都比不上京都,三言两语便概括完了,他着重给酒儿说了些南疆风情。
酒儿问道:“月宛国的女子个个都似月妃娘娘那般貌美吗?”
顾煦年说道:“月宛国的女子长相与大楚人的确不太一样,月宛国的女子五官更加硬朗,大眼睛,高鼻梁,脸部轮廓有棱有角更像是男子。
月妃娘娘于我看来太过男相,不算貌美,但我听闻月妃娘娘是月宛国第一美人儿,月宛国其他女子比起她来应当是远远不及。”
酒儿笑道:“煦年哥哥,月妃娘娘那般天香国色,你都觉得平平,你日后要娶的妻子,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顾煦年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我这一身性命既然已投身军营,便没想过娶妻生子毁了他人一生。”
第86章 深入交谈
微风吹过,黑发飞扬而起。
酒儿将乱舞的鬓发顺到耳后,疑惑地看着顾煦年,“煦年哥哥,你这般好,怎么会毁了女孩子的一生呢?”
顾煦年说道:“我若行军,常年都远离京都,岂不是要与其分离?那与让她守寡何异?”
顾煦年见过自己母亲的苦,舍不得自己的妻子再受这种苦。
酒儿说道:“你可以带你妻子随军呀!”
到了一定官职的将军,可以带着妻子随军。
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顾煦年轻笑着说道:“若是有了孩子呢?”
酒儿说道:“有了孩子,就让他在马上长大呀!你随了镇北王的勇猛,你的孩子一定也是一身武将身骨,可以继承你的事业呀!”
顾煦年又问道:“若是个女孩儿呢?难道也让她习武吗?”
酒儿挑眉,“那有何不可?你不是崇拜温酒温将军吗?她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呀!”
她自有记忆起就在军营,不也好好地长大了?
顾煦年摇头笑道:“我若有了孩子,哪里舍得让她吃那种苦?”
酒儿皱了皱鼻子,“女孩子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娇气?”
每日训练,强身健体,上阵杀敌,她从来没觉得苦!
顾煦年好笑地看着酒儿,“公主殿下,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似你与温酒将军那般尚武。她若是在京都长大,可以选择提起红缨枪,也可以选择做女红。但她若是在军营长大,就意味着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酒儿嘟起粉嫩嫩的樱桃小嘴,“煦年哥哥,你想好多哦!”
顾煦年也觉得好笑。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和酒儿说了这么多。
平日里父亲兄长娘亲劝他,他也只是说不想耽误人家好姑娘,从未说得如此地深。
他的父母因为他和大哥分居两地,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见一面,他见过自己母亲以泪洗面的场面,也见过父母见面生疏如同陌生人的场面。
因为知道不在一处的婚姻是什么模样,他不想耽误别人,也不想让自己变成让自己害怕的模样。
顾煦年轻笑着说道:“婚姻大事,自然得好好想想。”
酒儿听着重重点头,“是啊!毕竟是终身大事呢!哪儿能随随便便就定下来!”
顾煦年都懂得的道理,怎么爹爹就不懂呢?
不过想想后宫里过段时间就进新人,爹爹孩子成群不缺儿女,也体会不到这种和爱人儿女分隔两地的苦痛。
哎!
两人不再谈论婚姻那么严肃的事。
瞧见有人趁着好春光,踏青的人又多,在搞什么以诗会友的活动。
酒儿发现京都里的人都没什么乐趣。
无论搞什么活动,都要以诗会友,或者对对子什么的。
现在人这么多,搞个比武招亲多好啊!
顾煦年看向酒儿,“要去看看吗?”
酒儿摇头……
摇完头后,酒儿才想起来问:“煦年哥哥,你要去看看吗?”
顾煦年说道:“不必了……”
酒儿却觉得顾煦年是在迁就自己。
顾煦年进宫陪读那些时日,少师少傅都说他是文武双全的天纵奇才,知道他铁了心要为保卫大楚奉献一生,少师唉声叹气可惜了好久,觉得朝中少了一位未来的治世能臣。
不过她觉得吧,做学问和做官,那完全是两回事。
顾煦年这些年在南疆,一身学问没处发挥,也不知道还剩没剩点儿什么。
酒儿牵着顾煦年的手,带着顾煦年跑过去抽签。
今日以诗会友的活动由文轩阁的文宇轩文公子牵头,文轩阁是京都最大的卖字画的店铺,众人参加此次活动,只需要付一半的银钱便可购买宣纸,而笔墨则有文轩阁免费提供。
酒儿付了钱,要了两张纸。
酒儿说道:“这文公子生意头脑特别好!原本文轩阁都要垮掉了,结果他硬是将这铺子给盘活了。”
秀娥不解地问道:“公主,宣纸卖得比店里便宜,笔墨更是免费,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酒儿笑道:“亏什么本呀?这些笔墨要得了多少钱,宣纸半价卖也是赚的,而且搞这活动可谓是大大提高了文轩阁的知名度。若是用了这免费笔墨,觉得这笔墨好用,是不是得去他店里买?”
她觉着,若不是怕众人疯抢宣纸,造成浪费和过大损失,这位文公子怕是要连宣纸也免费送。
秀娥恍然大悟,“是哦!”
顾煦年看向酒儿,满眼都是欣赏之色。
公主殿下自小聪慧,长大成人似乎愈发地聪慧了。
酒儿瞧见顾煦年在看自己,小脸微红,“煦年哥哥,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我很聪明啦!”
顾煦年笑得不行。
若是换了别人说这话,他会觉得对方过于自信了些。
但酒儿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说出这话来,他只觉得可爱。
“公主殿下谬赞了。”
酒儿抬头看过去,是文宇轩。
上次的酒会,文宇轩也在。
有钱公子哥儿和文化人是笔墨纸砚的最大消费者,也只有这群能随随便便掏出坛好酒共饮的人才买得起动辄好些银两的字画。
有潜在顾客的地方,文宇轩一定会在。
上次酒会,文宇轩在其中不算太显眼,不过酒儿还是记住了她。
酒儿笑着说道:“没有谬赞,是实实在在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