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再看,转过了身。
半晌后,白夕琉长叹一口后,轻声说道:“我在江南,虽无妻妾,却已有一孩子。我本想着,我喜欢温姑娘,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不必说了。”
顾煦年打断了白夕琉的话,“待得酒儿醒了,我会跟她说,你没有来过。”
白夕琉心里头堵得慌。
孩子是通房丫头生的,他从来没想过通房丫头的孩子会影响他娶妻的事。
他成年之后,总得有人教他床笫之事。
男人的欲望,总是会时不时地涌来,他又不是和尚,自然有七情六欲。
孩子是个意外,却也的确是他的孩子。
若是换做寻常人家的姑娘,他或许还会想要争取一下。
但对方是大楚公主。
陛下疼爱,太子和皇子宠爱,大楚百姓爱戴的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他不配……
他也不忍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白夕琉今日一大早就准备着过来,任然来找他,说恭喜他马上就要成为大楚的驸马,他这才知晓酒儿是希音公主,借用了梅贵妃的姓氏化名温姑娘。
白夕琉心中哀叹。
若是……
她再普通些就好了。
——
雨还在下……
按理说,疾风骤雨,大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今日的雨却下得格外的久。
顾煦年看着白夕琉走远,低下头看向酒儿的时候,发现酒儿已经醒了。
顾煦年问道:“都听见了?”
“嗯,都听见了。”
酒儿沉默下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酒儿喃喃道:“没娶妻,没纳妾,就有了孩子。”
顾煦年说道:“许是通房丫头生了孩子就没了,还没来得及纳为侍妾。”
酒儿:“……”
他忍不住问道:“适婚男子是不是都没雏了?”
顾煦年险些被呛住。
半晌后,他如实说道:“富家子弟,官宦子弟,很少。”
男子一般到了年岁,母亲便会让通房丫头教男子男女之事,待到成年,对此事大都熟悉了。
酒儿仰头问道:“那贫苦人家呢?”
顾煦年说道:“贫苦人家,娶妻艰难,一生未尝男女之事的人也有。”
顿了顿,顾煦年说道:“酒儿,你也别想着找个贫苦的男人。贫苦的男人,也有贫苦男人的坏,许多男人一生娶不上妻子,有了点钱却会去酒肆找女人。且贫苦之人,即便品性高洁,也难以懂得公主殿下的喜好,迎合公主的喜好。”
酒儿苦着一张脸,“那岂不是说……这世上富有的贫穷的,都没一个适合我的?”
顾煦年:“……”
酒儿手指捏着衣摆搓了搓,噘着嘴说道:“我那个正缘,该不会也是这种人吧?”
顾煦年:“……”
酒儿抬起放在顾煦年肩头的脑袋,双手托着脸蛋儿,唉声叹气道:“成亲好无聊啊!”
她本来觉得,白夕琉喜欢她,她嫁给白夕琉也无妨。
结果这个说着喜欢他的男人,都有了孩子!
她嫁个普通男人,还要受自己娘亲那种气,也太难了!
她可是公主殿下啊!
她要成家生活,也该是像父皇那样!
想宠幸谁就宠幸谁!
才不要做别人家里的几分之一呢!
顾煦年轻笑着安慰道:“玄微道人批命解签从未失手,他说你有段好姻缘,就一定有段好姻缘。”
大楚只有一位公主,大楚那么多男子之中,总归有一个适合酒儿的良配。
听了这话,酒儿心情这才好些了。
她嘟着嘴说道:“那我就信了那老道士吧!”
第108章 我不喜欢他
雨下了很久。
酒儿靠在顾煦年怀里,又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
酒儿被晃动着醒来,看见顾煦年眼睛里有血丝,揉着眼睛问道:“煦年哥哥,你该不会一直没睡吧?”
顾煦年淡淡道:“眯了会儿的。”
檐上的水珠往下滴落,微风盛着微寒。
“公主殿下,该回宫了。”
酒儿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宫里来人接酒儿。
酒儿吓了一跳,“你们怎么那么多人来?”
她连忙站了起来,“是不是爹爹……”
秀娥快步走到酒儿身边,小声说道:“公主殿下,陛下没事,陛下已经查出了是谁下的毒,娘娘心系着您,派奴才来接您回宫。”
楚昶中毒,是全天下最大的大事。
酒儿出宫没多久,宫门就紧闭了,开始彻查楚昶中毒一事。
酒儿惊讶地看向秀娥,“是谁做的?”
问这话的时候,酒儿的嗓音在颤抖。
她不想怀疑自己的哥哥们,也不愿意怀疑后宫的娘娘们,哥哥们待她都很好,娘娘们大都宠着她,她也不希望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下的毒,若是那般,便意味着一场新的大战。
秀娥看了眼顾煦年,为难地说道:“公主,你进宫就知道了。”
酒儿看向顾煦年。
顾煦年说道:“酒儿,你回宫吧,我也要回府睡觉了。”
他嘴上说着眯了会儿,但整宿都没有合过眼。
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楚昶在深宫之中都能中毒,酒儿在宫外边儿,如果有心人想要对她动手,片刻都不能分神。
酒儿点了点头,跟着宫里的人走了。
酒儿回宫,发现宫门紧闭,她进去的时候,才开了宫门。
酒儿先回了寒香宫。
梅贵妃看见她就急得不行,“你这孩子,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酒儿吐了吐舌头卖萌,“出宫溜达了一圈。”
梅贵妃又急又恼,“你这孩子!”
酒儿抓着梅贵妃的手问道:“娘亲,是谁要害爹爹啊?”
梅贵妃往外面看了看,抓着酒儿的手拉着她进了屋。
“是皇后……”
酒儿瞪大眼睛:“皇后娘娘?”
梅贵妃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酒儿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好半天之后问道:“那太子哥哥和八哥哥知道这件事吗?”
酒儿和楚子廷年龄差大,楚子廷对她不错,但见面次数有限,算不上亲近。
而八皇子楚子淇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和楚子淇的感情很好,她不希望楚子淇参与其中。
父子相残,那是何等恐怖的画面!
梅贵妃说道:“皇后说是她一人所为。”
酒儿问道:“爹爹相信了吗?”
这件事最重要的是楚昶的态度。
楚昶愿意轻拿轻放,那就是皇后一个人的罪。
楚昶要从重处罚,哪怕真的是皇后一人所为,太子和八皇子都得受罚。
梅贵妃长长叹息了一声:“这件事,还没有定论。”
宫内已经封锁了消息,目前各宫娘娘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敢胡乱揣度楚昶的想法。
酒儿扭头就准备去找楚昶。
梅贵妃把她拉住:“你父皇如今有够心烦的了,你就别再去烦他了!”
酒儿回头看着梅贵妃。
梅贵妃满面的愁容,因为楚昶中毒的事一夜未睡,整个人的神情气色都很差。
酒儿听了梅贵妃的话,扶着梅贵妃去卧室:“娘亲,你去休息吧,若是有了消息,我再叫你。”
梅贵妃也的确困了。
楚昶中毒,她心忧了好久,她总害怕心里的大山就这么垮塌了,忧思过度,透支了精力。
酒儿昨夜出宫,她又是一阵担忧,一大早便让人出去找酒儿。
一夜未睡,却是困了。
梅贵妃躺下后,握着酒儿的手叮嘱道:“酒儿,别乱跑。”
酒儿用力点头。
酒儿就在床边守着梅贵妃。
她看着面前风韵犹存的貌美娘亲,心里是说不出的千滋百味。
娘亲一直对她很好,她任性,她嬉闹,娘亲嘴上总是说着让她别野了,却也没有真的限制过她的自由。
就像昨夜……
明明自己揪心了一整夜,却还是不舍得多责备她两句。
爹爹中毒,明明她很需要自己。
酒儿想着想着突然间就难过了起来。
爹爹昨日说,让他跟顾煦年一起离开京都。
她知道爹爹是怕哥哥们争权波及到她,想让她去北疆避避朝堂的烈风,顺带着满足她打小就想去远疆看看广阔天地的心愿。
但她一走……
又何时才能看见爹爹和娘亲?
她本想着成了亲,就能名正言顺且心安理得地留下。
一旦成婚,她就要舍了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想,留在京城,即便搬出了皇宫。
在爹爹和娘亲想她的时候,在她想爹爹和娘亲的时候,只需要来个信儿,她就立即能进宫见到爹爹和娘亲。
她不再是上一世无父无母无拘无束的小将军,她有父母,有了牵挂。
酒儿在梅贵妃床前守了两个时辰。
福公公过来叫她:“希音公主,陛下想见您。”
酒儿松开梅贵妃的手,起身跟着福公公离开。
去元清宫的路上,酒儿什么都没问,福公公什么都没说,一路走得相当的平静。
福公公平素里不太喜欢带的人问这问那。
但他希望酒儿能有所准备。
酒儿进去之前,福公公说道:“公主殿下,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您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酒儿回过头,只见福公公行了一礼后,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办其他的事了。
酒儿推开门。
楚昶还在床上躺着。
酒儿走到楚昶床边,在床边坐下,看着气色比昨天夜里稍稍好些的楚昶,轻轻喊了一声:“爹爹……”
楚昶问她:“你喜欢白夕琉吗?”
酒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旋即,她苦笑了一下,“爹爹,你都知道啊?”
酒儿小时候两次遇险,即便长大了,有了自保的能力,楚昶还是在她身边安插了暗卫。
她和白夕琉的事,楚昶知道也不足为奇。
楚昶摸了摸酒儿的头,“如果你喜欢……”
酒儿用力摇头,“我不喜欢他!”
第109章 相认
酒儿抬手握住楚昶的手,将楚昶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爹爹,我想陪在您和娘亲身边。”
楚昶闻言,眸中宠溺的光更柔和了两分。
他眼带笑意地说道:“酒儿,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朕最有孝心的孩子。”
“可惜……”
“你得走了。”
酒儿瞪大眼睛,“走?去哪儿?”
楚昶说道:“夜栖寒已经回了平国。”
酒儿皱眉,“难不成他一回去,就开始惹是生非?”
那她从前不是白对夜栖寒好了吗?
每年春天,她都会去齐妃的院子偷两个桃子去平成宫,给夜栖寒送去春日里的第一口甜桃,夏天还偷偷去静心宫,让九哥哥给他送一朵莲花给她,她拿去平成宫给夜栖寒瞧瞧莲花的模样,甚至还把寒香宫的腊梅树送了一棵过去。
她对夜栖寒那么好,夜栖寒还要作妖,也太没良心了吧!
看见酒儿义愤填膺的模样,楚昶说道:“他想娶你。”
酒儿瞪大眼睛,“啊!”
夜栖寒要娶她?
疯了吗?
楚昶说道:“夜栖寒回平国的路上,平国原来的君王死了,他一回平国便成了平国君王。他要娶你,我也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平国太后的意思。”
酒儿还处在震惊之中。
她这是要被当做和亲的工具人了?
楚昶说道:“我本来想着,若你喜欢那白夕琉,朕就立即下旨给你赐婚。但你不喜欢他,朕就得想别的办法。”
他握紧了酒儿的手,“朕现在身体抱恙,你的哥哥们一个个对这龙椅虎视眈眈。内忧未解,恐生外患。朕不能明面上拒绝,只能在平国文书到来之前,先送你出宫。”
楚昶年迈,不似年轻时那般勇猛。
审时度势,是一个帝王必须具备的能力。
楚昶对酒儿说道:“你是最像我孩子,若你身为男子,我或许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了。”
皇后谋逆,太子该如何处置,成了他的心头病。
太子是他最用心的儿子,他相信等他驾崩后,太子会好好治理好大楚。
但是太子前面有勾结重臣的前科,如今他的母后又谋逆,若是再心软,他不仅每日都活在可能被儿子谋害的恐惧中,就连威信也会大打折扣。
太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要重新挑选一个继承人,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
如此想着,他便叹气。
酒儿双手握着楚昶的手,“爹爹,别叹气。”
楚昶看着酒儿笑了下,“好啦!这次我叫你过来,就是跟你说,你得走了。一会儿回去就收拾东西,明日就跟着顾煦年去北疆吧。”
楚昶想过了。
楚耿已经回了南疆,若是让酒儿一个人上路,路途艰辛不说,还有危险,且一个熟人都没有,他怕酒儿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