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闵医师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了?
苏玉潆渐渐皱起眉头,不对,闵医师应该是没有说的,不然他不会看见牌匾之后还忽视这里,不过不管闵医师说没说,医扶伤也定是来寻他师父的,到时候她这里就瞒不住了。
等她回到镖局的时候,苏玉潆也没想到要不要先开口和闵医师说这件事情,正在她纠结时,闵医师倒是先开口了。
“我要启程去东阳城了。”
这句话直接把苏玉潆砸懵了,反应过来后便是满眼惊喜,随即神色便有些迟疑。
闵医师琢磨着带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苏玉潆满脸犹豫,他愣了一下,问道:“苏姑娘这是改变主意了?不行不行!小老儿说到做到,苏姑娘一定要让我去!”
闵医师白胡子乱颤,一脸激动的样子,苏玉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之后才缓慢地眨眨眼道:“闵医师,你先冷静一下。”
苏玉潆不得不加快语速说:“闵医师,医扶伤来聊城了。”
此话一出,闵医师顿时愣住了,苏玉潆在心中也叹了口气,反正是瞒不住的,不如她自己先挑破。
“医扶伤?那小子来这儿干什么?”liJia
苏玉潆惊讶看他:“难道不是闵医师让他来的吗?”
“我没有啊。”闵医师表现得比苏玉潆还惊讶,“不过苏姑娘是在哪儿看到他的?”
闵医师带了医扶伤这么些年,自然知道他脸盲认不得人,他叹了口气,如果不去找他,单凭医扶伤自己,恐怕他们在聊城是见不到了。
“在铺子外,不过天色已暗,闵医师还是明日再去吧。”苏玉潆抬头望了一眼天,建议道。
闵医师连连点头,他现在不免有些激动,他和他徒弟已经分别有小半年了,不提还好,如今猛一提起,闵医师便越发想念,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那东阳城……”苏玉潆低声提醒。
“自然要去,不过不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徒弟愿不愿意跟我一起。”闵医师想了一下说。
“好。”苏玉潆这下真正放心了,回了屋子就给舅舅飞鸽传信。
医扶伤和他师父一样,每到了一个新地方,都要去外面走一走,熟悉新环境,这次也不例外,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聊城一到晚上,出来游玩的人便比白天还多,叫卖声吆喝声,这般热闹的景象让他误以为自己还在京城。
他在想怎么才能让师父找到自己。
医扶伤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大街上的人,除了高矮胖瘦,每一张面孔在他眼中仿佛长得都一样。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被行人不小心撞到后,猛然回神,在对方的道歉中眼睛忽然亮起来。
要不他在街上替人看诊吧,如果师父上街,就能一眼看到他了。
医扶伤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心满意足地找了个摊位填饱肚子,又逛了一会儿,找了明天摆摊问诊的地方才回去。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时,医扶伤抱着自己的医药箱和小马扎,急匆匆地跑向昨晚看中的地方,生怕别人抢了,他圆润的身体跑起来没多久,就觉得气喘吁吁,到了地方后,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水。
好在那里没人,医扶伤抹了一把额头,慢条斯理地把药箱放在地上,取出小马扎往地上一放,吨地一下坐上去,又在袖中掏啊掏,取出一块白色的布,展开摊在地上,“不灵不要钱”五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上面,上面墨迹似乎还没干,一看就是才写上不久。
这一套下来,活像个神棍。
路过的人频频往他这儿看,医扶伤半点没有不好意思,他是真心认为自己的医术很好,更何况,他是真的不灵不要钱啊。
不过很可惜的是,路过的人回头率虽然高,但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找他看病。
为了防止师父和自己错过,他连午饭吃的都是自己带的干粮,啃一口饼就一口水,时不时东张西望一下,期盼下一秒就能看见师父。
另一头,苏玉潆起来后,和闵医师一同用了早膳才赶过去,等他们到客栈询问的时候,掌柜扶了扶头上的帽子说:“确实有这个人,不过他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闵医师和苏玉潆面面相觑,人不在客栈了,这去哪儿找?
两人出了客栈,苏玉潆率先开口:“闵医师觉得,他会去哪儿?”
闵医师尴尬地挠挠鼻子,他也不知道啊,闵医师咳了一声:“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走走?”
苏玉潆想了片刻就答应了。
闵医师挑了另一条路,他猜徒弟应该会去药铺吧?这么想着,闵医师脚下步伐快了起来。
他进了那家药铺,掌柜的一见人来了,便迎上来,闵医师率先说:“早上的时候可有人来啊?挺……圆润的。”闵医师隐晦地形容了一下。
“圆润?”那掌柜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见过。”
闵医师有些失望,正要扭头走人的时候,就听见掌柜的说:“不过今日我倒是在西边看见一个问诊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闵医师听了后,拔腿就往城西去。
果不其然,在一个较偏的角落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闵医师欣喜地走上去,眼尖地看到地上摆着的白布和上面硕大的五个字。
怎么整的跟神棍一样?
“徒弟?”
迟疑之下,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而医扶伤一个抬头,猝不及防看见了不远处的师父,当即就一下跳起来,冲过去一把保住他,惊喜地说:“师父!”
“乖、乖徒儿,你先放开为师。”闵医师双脚悬空,感觉有点不安全,连忙喊道。
医扶伤也听话,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地面上,但面上难掩激动之情,分别半年,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了。
“乖徒儿啊,你……你在这儿做什么啊?”闵医师的注意力全都被地上的白布吸引过去了。
医扶伤明显一愣:“啊?这不是和师父您学的吗?您忘了?当初我们在坞洲的时候,就这么当街问诊过啊。”
听他这么说,闵医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沉默的地看着他的“摊位”,又沉默地把目光挪到他身上,叹了口气无力地说:“快,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医扶伤很听话,师父说收拾,半点犹豫都没有,利落地把东西全都拾起来塞进怀里:“师父,去哪儿啊?”
闵医师犹豫片刻,道:“先回客栈吧。”
镖局到底不是他的地方,贸然带他回去不合适,可去徒弟哪儿就不一样了,闵医师眼睛亮亮地看了他一眼,徒弟有钱了……
“师傅你吃!”一到客栈,医扶伤就开始张罗饭菜,边问边招呼店小二,两人坐在桌子前,随着一道道肉菜上来,闵医师眼神晶晶亮。
闵医师大口吃肉,大口吃菜,医扶伤倒是半点没动,反而心疼地看着自家师父:“师父,你……”
“嗯?”
“你都瘦了。”
闵医师差点噎住,花白的胡子乱颤,他咽下口中的菜问道:“你怎么来平洲了?”
“师父,我忽然发现您是对的,京城哪儿都好,就是总有人想把我拐进皇宫。”医扶伤忽然感慨。
第47章
“平洲你可是白来喽。”闵医师忽然说。
见医扶伤疑惑地看向他, 他才又说:“再过几日我要去东阳城替人治病,算是还了这些日子住在人家那里的恩情。”
“那我和师父一起去。”医扶伤毫不犹豫地说。
没想到闵医师摇摇头:“你才来平洲,也没逛过, 何必急匆匆的,我估计在东阳要待很长时间, 你到时去找我也不急。”
“不过话说回来, 你的朋友也在这里。”
医扶伤回了一个疑问的眼神,闵医师道:“是苏姑娘, 她说你们在京城算是朋友。”
他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医扶伤说话, 不由奇怪地抬头, 只见他一脸震惊。
“师父。”医扶伤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说:“你说……苏姑娘?”
“怎么了?”
“没有、没有。”医扶伤直觉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他掩饰性地吃两口菜, 犹豫了一会儿:“师父, 那我们一会儿?”
“一会儿就去苏姑娘的铺子吧。”
酒足饭饱后, 医扶伤跟着师父一同去了铺子,苏玉潆果然在那里, 见到他也不惊讶, 反而温和地朝他一笑:“好久不见了。”
医扶伤艰难地收敛脸上的表情, 磕磕巴巴地说:“……好久不见。”
闵医师见两个年轻人似乎有话要说, 就摆摆手表示出去转一圈。
苏玉潆今日放了周源一天的假, 是以现在铺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医扶伤踌躇半天,才说了第二句话:“苏姑娘没事就好。”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似乎也不想过问她太多的事。
苏玉潆也略过这个话题, 直接问:“医师可是要和闵医师一同离开?”苏玉潆知道他来平洲定是来寻闵医师的, 故有一问。
“我倒是想,不过师傅说好不容易来这一趟, 让我待上一段时间再走。”医扶伤挠挠头说。
苏玉潆点头:“平洲虽不及京城,但也别有一番风情。”
又过了几天,闵医师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城门口,医扶伤不舍地送别,看起来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闵医师倒是没那么伤感,他拍拍医扶伤的肩膀,好生叮嘱了几句,接着马车便驶离聊城。
苏玉潆回去时,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城门口的守卫,这两日增加的人似乎比以往更多了,而且进去异常严格,她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安。
殷衡从底层做起,就意味着巡逻等一些又苦又累的活会落在他身上,城门的守卫便是其中一项。
等到下午换班,他腰间带上长刀,跟着人一同去了城门口,他扫了众人一眼,按下心中的猜疑,目前他等级太低,也没得到太多消息,感觉再多都是猜测而已。
直到视野中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来。
等他走近后,众人才看清他身上穿着粗布短衫,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走来时看起来僵硬极了,还没走到城门口,摇晃几下,便一下子摔倒在地,来往的行人见状纷纷停下脚步。
城门守卫这边也注意到情况,两三个人走上前去查看情况,见人昏迷之后立马给送到了医馆,医师简单诊断之后便说是高热,之后几个城门守卫便没有太在意。
临走时,殷衡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躺在那里,蜡黄的脸上浮出一抹的红晕,看起来就是高热的症状。
“殷衡,走了。”走了三步远的守卫看殷衡还没有跟上,便喊了一句。
殷衡回过神,应了一声,便匆匆跟上去。
大概是他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