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珺生我的气了。”她开口说了一句话,深吸一口气,愤懑地盯着她:“都是你的错!”
她怕不是脑子有毛病。苏玉潆仔细打量,下了结论。
“姝珺一直和我要好,你一出现就她就怪我,你也是用这种法子迷惑苏小姐和其他人的吧?果然心机深沉,不择手段。”
苏玉潆微微撇过头轻视地看着她:“崔佳如,其父为集英殿修撰,六品小官之女,能进来也是靠着连姝珺吧?”
“你说我品行不端,可我却瞧你阿谀谄媚,奉承巴结,你以为的坦率直爽,不过是掩盖自己尖酸刻薄,口无遮拦的借口罢了。”苏玉潆步步紧逼,目光如刀,“我即便名声再差,也是苏相之女,容不得你放肆……我记得苏卿说过吧,很显然,崔小姐不仅读书少没脑子奉流言为真相,还听不懂人话。”
她轻飘飘几句话轻而易举地点燃了崔佳如的怒火,脚边有一晃而过的毛绒触感,她低头一看,先前那只黄狸猫慢悠悠走过去,察觉到有人看他,抬头望了望两人,然后一视同仁地给了二人一个白眼。
“小畜生!”崔佳如登时咬牙切齿、迁怒地骂了一句,殷衡反应也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着旁边的横栏跳起,给了她一爪子,尖锐的猫爪狠狠划在她脸上,挠出三道红痕,转眼间红痕就鼓胀起来,缓缓渗出血迹,她只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指腹轻轻按了一下伤口,看清手指上的血迹后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大叫着扑上去,眼中闪过恶毒之色。
苏玉潆侧身一躲,身后就是湖水,只见她猛冲之下刹不住脚步,直直跌进去,苏玉潆下意识伸手去抓,对上崔佳如惊恐的双眼,她微微一笑,顺着她的方向猛然一推。
崔佳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平静的水面扑起硕大的水花,霎时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冰冷的湖水没进她的口腔,窒息感倾覆而来,她试图抓住什么,可周围除了水还是水,恍惚间只听扑通一声,紧接着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拽着她脱离了水面。
苏玉潆冷漠地看着,抓她的是殷衡,关她苏玉潆什么事,落了水也是自食恶果。
她趴在地面上,狼狈地咳嗽,有丫鬟为她披上衣衫,被崔佳如一把挥开,她恶狠狠地瞪着苏玉潆,脸庞微微扭曲,随即注意到周围的人,勉强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要推我?”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苏玉潆眸光霎时冷下来,这时苏卿挤过人群,看清她的脸时愣了一下,随即怒瞪着崔佳如,她把苏玉潆护在身后:“你说玉潆推你,你有什么证据?”
“苏小姐,我刚刚才被人从池水中救上来,若非她推我,难不成还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吗?”崔佳如还记得巴结苏卿,对她的态度也软和许多,瞧得众人一脸疑惑,面对一个护着推自己入水的人的姐姐,竟也不气不恼?
“我没有理由推你入水,反倒是崔小姐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于我。”苏玉潆歪头看向苏卿,后者认同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了又变,崔佳如还想反驳,人群忽然分至两侧,临阳公主率着一众奴仆匆匆赶来,扫了一眼现场,蹙眉吩咐道:“来人,带崔小姐去换身衣服。”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衣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显出少女的曲线,她低呼一声,立马有侍女上前为她披上外衫,领着她离开了。
人已经走了,众人便没有再围着的道理了,苏卿悄悄拉了一下苏玉潆问道:“她是怎么掉下去的?”
苏玉潆瞥了一眼看似乖巧的殷衡,对方睁大眼睛看她:“狸奴抓了她的脸,她恼怒之下扑过来,我躲开了,没拉住她,然后她就掉进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的脸如此可怖,不过也是活该,谁让她一直轻视三妹妹!苏卿轻哼了一声。
经此一事,苏卿再也不愿意让苏玉潆脱离她的视线,等崔佳如换好了衣裳,脸上也覆了一块面纱,虽然众人表面上看似不在意,但隐晦投过来的目光却暗含着打探。
吃了亏的崔佳如老实许多,她朝连姝珺走过去,熟料对方见到她竟冷着脸回避,她僵了一下,慌忙垂下头,藏起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愤。
“公道自在人心,三妹妹你不用怕。”苏卿扬了扬下巴。
“嗯。”苏玉潆冲她一笑,柔柔低头。
第10章
“……这就是全部经过了。”苏玉潆把事实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不添油不加醋,除了隐瞒了她推了一把之外,平淡地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一样,让临阳公主多看了她一眼。
临阳公主稍稍颔首,转向崔佳如:“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此时众人都聚到宴厅中,临阳公主坐在上首,扫视了一圈人群,最后定在她的面纱上。
“她隐瞒了!她最后拉住我再把我推进去!”崔佳如急切地说,生怕别人不信她一样,大喊一声:“她和流言中是一样的!”
此话一处,人群安静了一瞬,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慎言!”
“你闭嘴!”
临阳公主和苏卿同时出声,只见苏卿愤怒地抬起头,反驳道:“传言都是骗人的!我和她朝夕相处,三妹妹为人如何我又怎会不知道!”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众人下意识看向苏玉潆,她微微抬起眼睛,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激,看向苏卿的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她轻拍着苏卿安慰道:“姐姐别气了。”
这样亲密无间的姐妹,妹妹真的如传言那般吗?众人第一次动摇了,他们似乎确实没有人亲眼看过听过苏玉潆做了什么,都是听坊间传闻,如此一来,那背后人竟是要毁了她?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很少有人见过她,养在深闺,又名声尽毁,耳目隔绝,哪来的机会澄清自己?
众人看她的目光一变再变。
“本王能为苏三小姐作证。”秦温玉握着一把折扇,温吞吞地走进来,他朝众人一笑:“崔小姐落水之前,本王恰巧在附近,亲眼目睹了所有,苏三小姐所言具实。”
苏卿面带喜色,崔佳如脸色却一白。
“苏三小姐试图拉住崔小姐,不过没能成功。”秦温玉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瞥见苏卿,下意识想露出个笑,忽然想起他在那里,又赶紧收了回来,因为先前的动作,苏卿只看见了两个一闪而过的小酒窝,她心里的怒气瞬间熄灭了。
“原来如此,恐怕是崔小姐误把苏三小姐的搭救当作推她了。”临阳公主淡淡地说。
“大概是的。”秦温玉慢了半拍回道。
“既然是个误会,那崔小姐当赔个不是,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苏三小姐看如何?”临阳公主目光扫过二人。
苏卿愣了一下,只见苏玉潆欠身颔首道:“全凭殿下定夺。”
她自然看出来临阳公主不愿把事闹大,这才大事化小,不过苏玉潆也不遗憾就是了,之前才想着洗白名声,结果崔佳如歪打正着,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着实让她意外,苏玉潆隐晦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今天之后,那些流言怕是要立不住跟脚了。
事情草草结束,她地注意力很快就不放在对方身上了,因为秦温玉握着他那把折扇朝这里走来了。
“多谢五王爷替三妹妹作证。”苏卿眼睛亮了一瞬,然后规规矩矩行礼。
“无妨,我也不过是把所见说出来而已。”秦温玉笑呵呵道。
看来他没有看见她推人的动作,苏玉潆面上含笑,心中暗自揣度,索性今日的目的也达成了,她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和二人道别后,苏玉潆独自一人往无人的桃花林去了。
远离喧闹,身后踩着花瓣沙沙的脚步声就更加明显,苏玉潆转过身,没看见人影,目光随之下移,一团暖橘色静静蹲坐在哪里,黑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苏玉潆猛然想起来,她推人时,这位可是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心情莫名沉下来,被一个陌生人看到全部,着实不怎么样,她的眉头逐渐蹙起来,而后又忽然松开,左右她和殷衡初次见面就不怎么愉快,就算他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又如何,等他恢复人身,再坐实那些流言的时候,她早就不在京城了。
不过这位不是一向厌恶她,不肯近她身的吗?苏玉潆打探似地望过去,不过可惜的是在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一人一猫走走停停,苏玉潆心中有些烦躁,她居高临下问:“跟着我干吗?”
殷衡心烦意乱,他也不想跟着她,尤其事在他亲眼看到了所有,然后又看见这个人是怎么抽身脱离的时候,可他不能一直待在相府,苏卿无意间说过等回到相府就把他关在笼子里,省的他总是乱跑。
苏卿不愿意带他出去,而苏玉潆又被苏相允诺随意出府,两者对比,他心里的纠结仿佛有人在一条绳子两端不断用力扯着,就像是要挣断一样。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过早挑衅她……不对!她不过就是一个庶女,还心狠手辣——推人入湖,城府深沉——利用崔佳如洗白自己的名声,装柔弱装可怜……这样的人是他最厌恶的,又怎么会示好?
殷衡一想到自己对她摇尾讨好的画面就一脸嫌弃,于是就变成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她吐出了一句话,殷衡还深陷矛盾中,闻言只是愣愣抬起头,她居高临下,脸上是他熟悉的厌烦,殷衡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在干什么?跟着一个庶女,企图摇尾乞怜?他是世子!家世显赫,身份高贵,他要出府有的是办法,又何须通过一个……庶女!
苏玉潆看着殷衡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猛地跳起,飞速远离了她的视线。
莫名其妙。
她不再关注殷衡,身后没了尾巴,她乐得自在,慢悠悠地逛着庄园。
夜色蔓上来时,百花庄园也渐渐清冷下来,庄子前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和阮湘湘、徐茵告别后,姐妹三人坐在马车中,神色均有些疲惫,就连蹲坐在苏卿腿上的殷衡也显得无精打采。
他思考了很久,决定两日后溜出去,他如今的体格和当初那副孱弱的样子大为不同,况且府上认识他的人很多,难的在于如何进到平远侯府,或者,他可以试试去承伯侯府,就是不知道舅舅对怪力乱神相信多少了。他瞥了瞥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想。
消息传得极快,不消一日的功夫,京城上下都知道了庄园里发生的事,一时间众说纷纭,苏玉潆的名声分成了两种极端,一种倾向于流言不实,之前种种都是道听途说,一种则倾向于她心机深沉,连苏卿都被骗了过去。
外界传言演变得再怎么激烈,苏玉潆也没工夫关心那些,对她而言,这比一开始好上不好,周桑月因为苏相对她上心不少,明面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私底下却越发苛刻,她望着比以往更少的月例,淡淡吩咐让巧云收起来。
关姨娘的庄子可以说是掌控在周桑月手里的,这也是她私下为什么敢这么做的原因,但凡苏玉潆有所反抗,姨娘那边的生活就不好过了。
“小姐……”巧云气得浑身颤抖,这点银子,连打点下人都不够,主母未免太过分了些!
苏玉潆瞥了一眼,转身掏出了一个老旧鼓囊囊的荷包,丢给巧云,巧云一头雾水地打开,然后忽然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她:“这……”她说了一个字,随后面色如常,尽数收了起来,该问的不该问的她心里都有数。
……
两日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有了苏相的允诺,苏玉潆出府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她和苏卿一同乘马车先去五人相约碰头的地方。
她们到的时候,阮湘湘三人早就等在那里了,远远看到相府的马车,徐茵拉着二人就过去,毫不客气地挤上去,还好马车足够大,容纳五人也是绰绰有余。
“你们可算来了,湘湘几乎都望穿秋水了。”徐茵打趣道,惹得阮湘湘一个羞瞪。
“我为了挑个生辰礼可是煞费苦心,我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那家店上了。”阮湘湘一手搭在苏玉潆手上满脸认真地说。
苏玉潆眨了眨眼睛,舒缓地笑了:“放心,一定会挑到合适的生辰礼的。”
阮湘湘作为翰林学士之女,贵重的礼物又怎会找不到,估计是看在苏卿的面子上才来这一趟的吧,苏玉潆心里如明镜一般,但她也不怯场就是了,揽星居不说别的,里头的东西却实打实不属于大陵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