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与和哥哥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斜后方的楼梯,只见冯芮穿着一条浅粉色的仙女裙顺着台阶下来。
即使花了妆,依然遮不住她眼部的浮肿,看起来像是在不久之前哭过一场。
冯芮注意到他们,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颜与。
颜与被她阴恻恻的目光看得头皮一紧,肩膀上的鸡皮疙瘩都站立起来了,现在的冯芮,让她想起在穿越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孤儿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森的邪气。
颜铭也被冯芮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沉着脸问:“你妈呢?”
话音刚落,那种压在他们身上的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便消失了。
冯芮低下头,抬起纤细的腿,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回去看我外婆了。”
颜与注意到,她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有一点沙哑的感觉,像一个许久不开口的人,突然发声,声带产生的一点细微的偏差,也像是痛哭过后,嗓子还没恢复过来。
不过,不管是那种情况,都和她没关系。
冯芮直到现在都没有获得爷爷的认可,颜济成又是一个只在乎事业不在乎家庭的工作狂,她唯一的靠山就是她的母亲和她的舅舅,如今她的母亲被颜济成捉奸在床,她的舅舅被立案调查,失去庇佑的冯芮大概就如同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
根本不用她多操心。
刚才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应付即将到来的客人呢,现在冯芮的话倒是给了她灵感。
一会儿别人问起来,就说冯芮的外婆身体不好,冯莉回去探亲了。
颜铭也觉得这个借口不错,今天来这儿的人都是冲着他大伯来的,没有人会去关心冯莉,更不会去调查冯莉的母亲是否真的生病了。
他们俩无视像幽灵一样的冯芮,招呼酒店的工作人员把准备好的餐食摆到就餐区。
很快,第一批客人到了。
颜与和哥哥去门外迎接,十二月初的容城气温在夜晚已经降到了零下,她穿着露肩的长裙,被室外的冷空气冻得瑟瑟发抖。
颜铭怕她感冒了,让保姆去她房间给她拿了一件冬季的大衣。
穿上大衣后,颜与并没有觉得暖和了多少,只觉得自己这身打扮算是白费了。
颜铭见她抖得像筛子一样,劝她回去换双靴子,再穿个秋裤,最好是再套一件羽绒服。
颜与无语,“你见过在晚礼服里面加秋裤的吗?”
她这条裙子三十多万呢!
高定啊!
怎么能在外面套羽绒服呢?
那她的造型不就白做了吗?
虽然她一向是要温度不要风度,但是在金钱面前,偶尔也可以做出一些适当的让步。
难得穿一次这么贵的裙子,怎么能用臃肿羽绒服遮起来呢?
颜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既心疼又无奈,“你说你,就过来吃个饭,还弄得这么花里胡哨。大冬天穿露肩的裙子,也不怕把自己冻傻。”
“我来之前又不知道要站在外面接待客人?”
她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这里看戏的好不好!
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做全场最靓的崽啊!
颜与觉得和这个臭直男说不通道理,让他去后厨让保姆给她煮一杯姜糖水。
颜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觉得再待下去,可能就要直接送医院了,便拽着颜与进屋。
“你就在里面和已经到场的客人聊聊天,外面我帮你去盯着。”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责怪冯莉,如果不是她过去把“行业标准”定的太高,他们兄妹俩现在也就不用站在寒风中迎接客人了。
颜铭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内卷,居然来自他最讨厌的冯莉。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啊!”
今晚来的客人,大多是颜济成商业上的伙伴,和她差了一个辈分不止,往年冯莉在的时候,会带着她的宝贝女儿挨个和客人们打招呼,原身则会躲到二楼的阳台上独处,所以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些客人的信息。
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颜铭叹气:“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放张助理离开。有他这个万事通在,能帮咱们省很多事。”
颜与:“要不然…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加班费我来出。”
颜铭斜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要打你自己打,别什么事儿都让我出头。”
“……”
兄妹俩难以达成共识,最后只好用国际上最公平、最通用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听谁的。
一番激战后,颜与拿下了话语权,他让颜铭给张助理打电话。
颜铭拿出手机,却没脸面拨出号码,踌躇半晌,干脆破罐子破摔了,“这样吧,咱俩在里面招呼已经到了的客人,让保姆穿厚一点,负责迎接到达的客人。”
“你放心,来的都是老熟人,只需要有人帮他们开个门就行了,不用人领路。”
颜与思索片刻,“你去跟她说。”
“……”妈的,这种得罪人的差事怎么老是落在我头上?!
颜铭磨磨牙,忿忿不平地去找保姆商量。
颜与转身,看见冯芮正和一个微微有些富态的贵妇人聊天,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
她估摸着,那个贵妇应该是冯莉的朋友,纠结了一下,没有上前搅合人家的好事。
客人都到齐后,便轮到颜与上场祝贺词了,第一次当主持人,而且身边都是一群大佬,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颜与强迫庆幸身上裙子够长,裙摆够大,不然别人肯定可以看见她的腿在颤抖。
她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祝词,然后便邀请父亲上台,打算把“舞台”让给他,谁知,在她准备下台的时候,颜济成叫住了她。
“非常感激今天莅临寒舍的朋友,感谢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同时,也要感激的宝贝女儿颜与,感谢她精心安排了今天的晚宴。小女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有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海涵……”
听到颜济成的话,现场的宾客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只是大家心里纷纷冒出了一个问号。
什么情况?
颜济成要选颜与做他的接班人了吗?
不是说,颜与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
不仅到场的宾客不理解颜济成的想法,颜与也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谢?还是借此机会向外面的人释放什么信号?
颜与站在颜济成身边,尽量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忽然,她冷不丁的撞上了一双怨毒的眼睛。
是冯芮。
她站在客厅的一个大圆柱旁边,两只眼睛像在毒蛇的毒液里浸泡过一样,发出阴森、危险、狠毒的目光。
即使,与她的目光撞到一起,冯芮依然没有半点收敛,甚至还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邪气阴森的讥笑。
颜济成一番慷慨陈词后,宴会正式开始,大家想聊天的继续聊天,想吃东西的可以去用餐区拿食物,想跳舞的也可以站在最开阔的地方跳华尔兹,旁边有一支小型的交响乐队负责伴奏。
颜与想和原身过去一样,拿一些吃的,找一个没人的角落,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手机,但是曾经对她虚与委蛇的客人,今天全都像发了疯似的,排着队找她聊天。
虽然心里很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做一个温柔的假笑女孩儿。
她一边应付着面前的富三代,一边用余光去搜索哥哥的身影。
她真的快顶不住了。
再不找外援,她会疯掉的。
正当她笑的脸都快僵掉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了过来。
“沈括?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括穿着一身定制的白色西装,想一个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王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
“我来的时候,你正在和别人说话。”沈括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的像春水一样,浅笑安然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再加上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照顾不周,还望海涵。”
沈括笑了笑,说没事儿,抬起手轻轻抹掉粘在颜与嘴唇上的面包屑。
发烫的手指拂过柔软的嘴唇,颜与顿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大哥,你在干嘛?
沈括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看她的眼神愈发地温柔,“你嘴角有面包屑。”
“是吗?”颜与闻言,下意识抬起手想擦掉嘴上的东西,以及他刚刚留在她嘴唇上的感觉。
沈括及时的拦住了她,“好了,已经没有了。你这样擦,会把口红弄掉的。”
颜与低头,看着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心里后知后觉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沈括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样,自然的把手缩回来,“你现在有时间吗?”
“做什么?”
“想请你跳一支舞。”
颜与笑容一滞,嘴角定格在了一个尴尬的弧度,像笑到一半,卡住了一样。
“我…我不会跳舞。”
“可是,我听他们说,你以前学过芭蕾。”
“芭蕾是芭蕾,华尔兹是华尔兹,这两个是不一样的。”颜与端起自己的餐盘,想找借口离开。
沈括又问:“你…可以跟我去一下外面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颜与朝窗外黑漆漆的夜幕看了一眼,心想,老兄,你该不会是想我死吧?这么冷的天,你让我跟你出去,你于心何忍啊?
“不行。”
沈括没料到她会拒绝,温柔的笑容瞬间被疑惑取而代之,“为什么?”
“外面太冷了。”
“……”这个理由,沈括真的没想到。
颜与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要是让别人看见,保不齐会产生什么误会,“你有什么话,直接在这里说吧。”
沈括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最后又将目光游移到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这里人太多了。”
颜与隐约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抿唇踌躇片刻,说:“你跟我来。”
她带着沈括去了二楼,这里没什么客人过来,楼道也相对安静,是个谈心的好地方。
他们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窗边,颜与望着挂在天上的那轮月亮,心里涌起一丝不安。
沈括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成年人的社交游戏,今天破例,是因为她。
他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急需一个机会向她倾诉。
他饮了一口香槟,给自己壮胆,盯着她那双灵动的眸子酝酿片刻,慢慢的张开了薄唇。
“颜与,我…我喜欢你。”
尽管颜与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但是当她亲耳听见面前的少年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时,她心里还是震了一下。
不是震动。
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