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了陈源进来,要打她手板。
她不愿挨打,小步挪到他的床前,大胆的拽住他的衣袖哄他:“誉表哥,瑶瑶知道错了,瑶瑶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见赵誉面无表情,强忍着羞涩道:“这不是瑶瑶大了,知道害羞了,那日不小心瞧见誉表哥练武,誉表哥也没穿衣服。”
“哦,本王没穿衣服。”
“是没穿上衣,瑶瑶瞧见了,怕誉表哥觉得瑶瑶不是优雅纯朴的小姑娘,所以这些天才躲着誉表哥不敢过来的,誉表哥饶了瑶瑶这一回吧。”
赵誉沉吟片刻,皱着眉道:“你还偷看到了本王的肉/体。”
他说这话时板着脸,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好像她真的是那种贪图他美色的女人一样。
陆靖瑶:“……。”
“打,再加五手板,打十下。”
平阳王殿下对自己的肉/体被人偷看到很是生气。
陈源立在门外,手里拿着打人的手板,不知要不要进去。
陆靖瑶捂着脸装哭:“誉表哥,您就饶了瑶瑶这一回吧,瑶瑶都这么大了,还挨手板,多丢人啊。”
赵誉抬眸往她胸前瞧了一眼,饶有兴致道:“阿福长大了,有多大。”
他说完才觉得不妥,阿福才十一岁,他耳根有些发烫,立在门旁的陈源不住咳嗽,他这主子可真是,竟会逗三小姐。
赵誉冷冷的扫了陈源一眼,陈源立马躬着身退了出去。
陆靖瑶看他忽然侧脸对着自己,耳尖明显发红,顿时恍然。
这……这九殿下是对自己污了吗?
禽/兽哦。
赵誉看人小姑娘一脸单纯懵懂,也觉得自己禽/兽,十七岁的少年,正值精力旺盛的年纪,他身边干净,正妃侧妃侍妾一个都没有,只是男人宴上喝多了,难免扯一些荤段子出来,他当时听了没感觉,他的伴读自小和他一起,觉得他性冷淡,找了本书给他。
没什么好看的,嗯,他看了,看完了,竟是些秽物,没什么意思。
十七八岁的一群少年一起,一句话便能听出内里的含义,继而相互调笑,他虽未参与过,但大抵是近墨者黑,有时候别人说一句话,他便忍不住污秽一把。
好在,这孩子听不懂。
他再一次望着陆靖瑶单纯的脸,罪恶感上升。
单纯的陆靖瑶心想,真是世风日下,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瞧着轻轻冷冷的一张脸,没想到骨子里那么风流。
两人相顾无言,赵誉自觉愧于陆靖瑶,也不提打手板的事了。
赵誉带着陆靖瑶在平阳王府里转了会,出来时已是日暮沉沉,她的腿有些发酸,平阳王府很大,每一处都很精致,同她以前在赵誉那里见到的画一摸一样。
赵誉的生母陈昭仪擅长丹青,她出身卑微,却被帝王看上,宠冠六宫,她没有强大的母族可以依仗,所以连帝王的宠幸都是她的过错,朝中弹劾她的折子雪花似的往上递,提醒帝王,莫忘殷商之劫。
她在宫中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知道自己活不长,生下赵誉后,唯恐不能照顾赵誉长大,所以她一早求了帝王,若她有不测,万不可将赵誉交由皇后抚养,她希望儿子养在与世无争的秦淑妃膝下。
她描绘了许多儿子长大的样子,其中一幅便是赵誉与妻子坐在王府里赏花,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只是那些画像大多依据陛下容貌而画,她死后那些画像都被皇后娘娘以冒犯陛下为由烧毁,只有这一幅王府的画像留了下来,它承载着一个母亲对儿子最美好的期盼,那幅画的上方是陈昭仪的血,她在生命的最后还不忘为儿子构画美好的未来,和着水墨,成了最美的夕阳。
陆靖瑶问过清河郡主,赵誉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她觉得陛下如此宠爱赵誉,一定是因为喜欢他的生母,最起码她死时,帝王是喜欢的。
清河郡主说是能让六宫失了颜色的人,在众臣眼里能与商纣王的妲己,周幽王的褒姒比肩。
其实若不是帝王临幸,她也不过是衍庆殿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官罢了。
她叹息着可惜,这样的美人竟是无缘见到。
清河郡主抚着她的肩头说红颜薄命,其实是老天舍不得这样的美人在人间受苦,才把她带走了。
马车辘辘向前,突然停了下来,紫文向外问道:“怎么了?”
“姑娘,前面是吴王府的马车。”
陆靖瑶眉头微蹙:“让。”
车夫应了是,外头吴王府的小厮问道:“前头可是宁国公府的三小姐”
陆靖瑶给紫文使了个眼色,紫文下了马车同外头的小厮说了几句话。
笑声传来:“阿瑶,怎的知道我在外头,也不说话。”
陆靖瑶稍稍扬眉,淡淡道:“吴王世子,你该唤我一声表姑母。”
外头一阵闷笑:“那表姑母,可否挑开帘子同侄儿说几句话。”
“天色不早了,改日再说吧,世子若无事,那我便先行了。”
吴王世子,处事洒脱,每回见陆靖瑶都是笑嘻嘻的,因他妹妹明惠郡主的缘故,陆靖瑶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人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无论遭到怎样的冷遇都不生气。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车外突然扔了一个硬物进来,恰好砸在陆靖瑶身上,有些疼,她皱着眉拿起一看,是个小玉兔子。
“刚得的小玩意,送给你了。”
神经病啊。
陆靖瑶举起手准备砸回去,听着车帘外爽朗的笑声,犹豫了一下,把玉兔子扔进了马车上的小屉里。
紫诗给她揉腿,马车走了一段才小声抱怨:“这吴王世子也太莽撞了,万一砸伤了小姐可怎么好。”
陆靖瑶翘着手指:“日后你们在我身边眼睛放亮一点,看到吴王世子出现就要一早提醒我,咱们避开他。”
吴王世子比陆靖瑶大四岁,加上忠勇侯的事,宁国公心里不爽,所以明明站在中立方,有时候为了堵忠勇侯,倒像是帮着楚王一般。
吴王的嫡长子与嫡长女倒是奇怪,一个对她笑脸相迎,怎么说都不生气,另一个见了她就恨不得把她给吃了,挺害怕的,吴王府的人还是离远些的好。
第41章 你乖
马蹄声渐远, 一身玄色直缀, 头戴银冠,身材修长的少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小厮为他挑开帘子, 他踩着车凳上马车。
车厢里, 明惠郡主一身金丝绣花锦裙,乌发挽成流苏髻, 额角金色牡丹流苏垂下, 左右两髻各插一支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白嫩脖颈上方红翡翠滴珠耳坠微微摇曳,柳眉倒竖, 面有愠色。
“哥哥何必总是讨好陆靖瑶, 不过一个国公之女罢了。”
她下巴高扬, 若不是赵璋厉声吩咐她不许惹事,早在陆靖瑶说那句表姑母的时候她就冲出去了。
她哥哥是吴王世子,陆靖瑶竟敢在哥哥面前放肆。
赵璋淡淡的瞥了眼糊涂一世的妹妹, 脸上笑意淡去:“阿瑶很好, 你莫要总是寻她麻烦。”
明惠郡主垂眸,死死的抠住手心,咬着唇,一脸不甘:“我就是不喜欢她,不过一个国公之女,仗着有个做大长公主的外祖母便不知天高地厚,所有人都巴着她, 讨好她,连哥哥你也不顾自己的身份。”
赵璋打断她:“你身为吴王府的郡主,又有哪个不巴着你了,你觉得旁人待你不如待阿瑶亲近,还不是你总是眼高于顶,旁人亲近不得。”
明惠郡主强忍着眼中酸涩,吸着鼻子道:“我是你妹妹,为何你总护着旁人,我常听阿蓉说,她的哥哥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赵璋对这个妹妹很是无奈,若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就这德性,早就把她踢出去了。
他摆了摆折扇,指着前方庄严肃穆的平阳王府:“我问你,那是什么?”
明惠郡主愣了愣,张开嘴道:“九皇叔的府邸啊。”
她叫的亲切,一点都没意识到她口中的九皇叔如今是除了四皇叔外,父王最大的威胁。
赵璋淡淡道:“那我问你,阿瑶刚刚是不是从平阳王府出来的。”
明惠郡主哼了一声,眸中嫉妒:“还不是那陆靖瑶总是巴结着九皇叔,往九皇叔府上跑。”
赵璋深吸了口气,声音带着薄怒:“你当九皇叔是什么,是个人都如你那好友一样去巴结吗?阿瑶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宁国公与清河郡主的嫡女,宁国公手握重权,父王和四皇叔这么多年想要拉拢他都没得到他的支持,当年若不是鲁国大长公主,如今坐着这皇位的还不知是谁,又哪里有你如今这般荣华享受,你整日听着那周家小姐在你面前谗言,说阿瑶不好,你便讨厌阿瑶,处处针对她,却不想想那周家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她挑唆你与阿瑶不和,宁国公爱女如命,父王拉拢宁国公就难上加难,那最后得利的是谁?”
明惠郡主垂首沉默了会,声音坚定:“不可能,阿蓉不会欺骗我,何况九皇叔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
“我听人说能继承皇祖父位子的是父王和楚王,九皇叔如圭如璋,他应该没想过那个位子的。”
赵璋冷嗤一声,看着他妹妹的头顶就是明晃晃的愚蠢两个字,也不知父王母妃都如此精明是怎么养出这么蠢的妹妹。
“你听人说,哪个人敢这么大胆揣测圣意,连父王都不敢保证的事,你倒只是听人说,都是皇祖父的儿子,为何只有父王和四皇叔能继承皇位,从前九皇叔年纪小,有父王和四皇叔在,皇位他是够不着,可如今他已经出宫建府了,他是养在皇后膝下的,本就比其他皇子有优势,又是皇祖父最宠爱的儿子,这些日子皇祖父已经让他跟着几位朝中众臣办事了,吏部尚书,翰林院大学士,御史台御史大夫,哪一个不是对他有益的,他虽没有母族,可他的伴读却是永庆大长公主的嫡孙,永庆大长公主一直都是喜欢他的,九皇叔向来不爱与人亲近,偏亲近的家中都是手握重权,于他有利的,你还觉得你那九皇叔卓尔不群,与世无争吗?”
明惠郡主语塞,赵璋瞧着她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估计这妹妹一时半会也是想不通的,九皇叔在她心里的冷傲根深蒂固,让她相信那个孤傲的九皇叔会去争夺皇位,根本不可能。
赵璋收拢衣袖,厉声道:“你也不小了,若行事总是不过脑子,只听旁人几句挑拨便不管不顾的炮仗似的,我便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明惠郡主瞪大眼睛,半晌才艰难道:“父王母妃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你只管瞧瞧父王母妃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皇祖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下朝中局势险峻,这天下还不定谁当家做主,你再胡来,坏了父王的事,庄子也没得住,刑部大牢有的是地儿等着你。”
明惠郡主再跋扈也是个姑娘,被兄长这般讽刺威胁,再也忍不了,帕子掩面,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赵璋不理她,从小屉中抽出一本书看,一路上都是明惠郡主抽泣的声音,赵璋叹了口气,再蠢也还是自己妹子,哪有不心疼的。
他拿起帕子给她拭泪,明惠郡主哽咽着躲他不让碰。
他叹息道:“阿凝,哥哥说话严厉了点,你不爱听,可你要知道,哥哥是不会害你的,你这会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你想一想,当年皇祖父是不是随着曾祖父在晋王府幽禁多年,每日逛个院子都有人看守,父王争了这么多年,若不能得到那个位子,处境必是连当初的皇祖父都不如,那种日子,你受的了吗?你乖一点,再等几年,你要什么都有,没有比你还尊贵的女子,京中所有贵女都得仰视你。”
在这个妹妹面前说什么都是虚的,她便是这会听了回头叫人奉承两句又轻飘飘的什么都忘了,只能这么哄了。
明惠郡主想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的样子,哽咽着说:“陆靖瑶那个矮胖子也得对我下跪行礼吗?”
赵璋眉头微皱,阿瑶生的娇小,不知这妹妹为何总是说她胖。
他对陆靖瑶是有几分心思的,算不得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只是觉得那丫头很有趣,没事逗逗她心情都会愉悦很多,最重要的,她身份合适,若能娶到陆靖瑶,何愁得不到那个爱女如命的宁国公的支持。
若叫妹妹知道自己有这份心思,只怕又要闹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你乖一些,知道吗?”
明惠郡主想到陆靖瑶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样子,立马转忧为喜,抹了抹眼泪,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乖。”
赵璋无奈的叹了口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姑娘,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
陆靖瑶回到院子里,芷柳带着几个小丫头迎出来,解了她的披风挂在檀木衣架子上,小丫头们井然有序的端水送茶,几个丫头端着小厨房里刚做好的糕点摆在八仙桌上。
陆靖瑶漱了口,捏起一块八珍糕放在嘴里,夏嬷嬷红漆木托盘上端了碗糖蒸酥酪:“小姐昨儿晚上说想吃。”
陆靖瑶笑着说:“还是嬷嬷疼我。”
夏嬷嬷慈爱道:“今儿世子过来寻小姐时恰好听底下小丫头提了一嘴子,说小姐昨儿说了想吃,世子便不乐意了,问我们为什么小姐昨儿想吃不弄给小姐吃,知道晚上进食不好,又嘱咐了好几次,今儿一定要小厨房做出来。”
芷柳笑着说:“我们世子向来知道心疼姐姐。”
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懂事了,知道心疼自己,怎能不开心,陆靖瑶含着笑问:“可还有了,给福生送一碗过去。”
“奴婢这就去端来。”
陆靖瑶换了身衣裳,出来时见托盘上的青瓷盖碗,想了想道:“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芷柳去把她的披风拿来披在她的身上。
她和陆衡如今已经从清河郡主的院子搬了出来,姐弟俩的院子中间只隔了一个花园。
天已经全黑了,廊下灯火通明,陆靖瑶走进陆衡院子的时候,陆衡正坐在书房,伏案誊写,红珊瑚三层垂珠香炉中飘来淡淡香味。
陆靖瑶立在廊下,顺着窗户看去,雕花山水落地罩中的淡青色纱帘微微漾起,陆衡左手边的桌子上摆了一叠册子。
他超累了,放下笔,端起桌子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六子,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