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铁了心的要罚,陆致倒觉得没什么,不过几样摆件,哪里比的过开心重要。
那些丫头都是伺候他长大的,感情自是不一般,给两个丫头求情的时候陆致说自己已经训斥过她们,她们日后不会再犯了,叫张氏饶了她们这回。
张氏当时已经气急,瞧着儿子一副软绵的性子更加生气,一个爷们,都快要让房里的丫头骑到脖子上了,还不如府里那位混世小魔王陆衡呢,最起码往哪里一站,吼一声,没有丫头不怕的。
陆致呢,只怕他嗓子都扯哑了,丫头们顶多瞧他两眼,该干嘛还是干嘛。
所以他说他已经训斥了两个丫头,张氏当场气的口不择言:“得了吧,就你那屁点威严,也指着她们能听你的。”
一点面子都没给儿子留。
那两个丫头,张氏最终也没拗得过儿子,留了下来,只是陆致这屁点威严在宁国公府里也算是传了个遍。
他蹲久了,腿上有些不顺畅,坐在椅子上,一个丫头半蹲在地上为他揉腿。
陆靖瑶随手抽了本书,翻看了两三页,听陆致说他房里的几个丫头。
“我娘说要把她们几个都撵走,若撵走了,谁来给我作伴啊。”
陆靖瑶想到他房里的那几个大丫头,体贴倒是很体贴,几个丫头各有各的特色就是叫陆致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没大没小的连主子都敢嘲笑,也难怪张氏要撵她们走了,谁受的了自己儿子被一群丫头调笑啊。
“五哥心善,待她们好,可也不能没了分寸,这般待房里的丫头,就不怕未来的嫂子吃醋吗?大哥房里的丫头就没那么不懂规矩。”
陆博房里的丫头走路都不带声的,和陆致房里的丫头简直是两个极端。
陆致闭了闭眼:“她们都是可怜人,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又没什么大错,既是伺候我的,我开心便好了,我娘何必管我房里的丫头如何。”
这话一出陆靖瑶就懂了,她这位性格绵软爱哭的五哥叛逆期到了。
“都是姑娘,姑娘家就是用来宠的,几样摆件算什么。”
不得不说,陆致的觉悟很高,只是陆靖瑶还是有些不喜。
“那日后五哥娶妻了,五嫂不喜欢她们,你要如何呢?姑娘是用来宠的,妻子是用来做什么呢?”
“妻子当然是用来疼的,我妻子为什么要不喜欢她们呢,她们都是自小伺候在我身边的。”
陆靖瑶叹了口气,还是年纪小,不懂事。
他待屋子里的丫头这么好,成亲后妻子怎么可能不吃醋。
陆致低垂着头,估计也意识到了不妥 ,闷着头没说话,也不知打算如何。
他走后,芷柳道:“这五公子房里的丫头确实不像样子,一群奴婢都能争风吃醋,也不掂量掂量什么身份,将来有了五少夫人,有的是她们的苦头。”
芷柳不喜欢陆致房里的那些丫头,觉得太没规矩了,上回她去陆致房里送东西就瞧见他屋里一个丫头笑着捏他的脸。
陆靖瑶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听芷柳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别是另一个陆三爷才好。
陆三爷四处留情,对他外头的那些女人都很好,陆致如今这怜香惜玉的架势倒也有点苗头了。
陆靖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差点被茶水呛到,紫诗连忙拍着她的背,把她手里的青瓷茶盏接过去。
陆靖瑶拿着帕子擦嘴,乐道:“你瞧我那五哥哪里像是能四处留情之人。”
芷柳想了想,道:“也是,咱们五公子性子好,一看就不是那种拈花惹草之人,将来娶了媳妇,怕是个知道疼媳妇的,不会在外面乱来,哪里会想三爷一般。”
直接说性子绵软,将来惧内不就完了吗?
陆靖瑶看了几页书看不进去便丢开了,阮妙过来向她告别,这会天色还不算晚,陆靖瑶想多留她一会,她说她祖母让她早些回去,还要考她的琴棋书画,简直就是故意刁难。
陆靖瑶把她送到宁国公府门口,瞧着她上了马车离开才要转身回去,就见左边巷子里一辆华丽的马车行了过来,陆靖瑶一眼就瞧出来那是平阳王府的马车。
马车四周帷帘低垂,平阳王向来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陆靖瑶立在那里,瞧着护卫为他挑开帘子。
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下了马车,乌黑束起,腰系墨玉金厢阔带,身披鹤氅。
陆靖瑶见他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想起自己写给他的信,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现在,他来了。
第51章
赵誉瞧着小姑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身上裹的严实, 鼻尖还是冻的发红,他看到陆靖瑶写给她的信, 想到她一个小孩子, 也不懂这些, 就是故意的,他心里愉悦, 又想到这丫头和忠勇侯府的大公子许承关系好, 说不得同他来往书信也是这样的。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陆靖瑶这会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这九殿下不会是被气的过来教训自己的吧。
赵誉吩咐护卫去别处等他, 缓步走到她跟前, 他比她高很多, 他凑她太近,她只能仰着脸才能瞧见他的脸。
她往后退了两步,躬身给他行礼。
宁国公府的门房过来迎接赵誉, 赵誉沉着声问:“你爹可在府上”
陆靖瑶不知道, 回头问门房。
门房躬着身说公爷刚回府没多久。
陆靖瑶瞧着赵誉,问道:“九殿下寻我爹有事吗?”
赵誉嗯了一声,开口道:“是有些事要同宁国公商量,既然他刚回来,想来这会正忙着,本王便不打扰了。”
他一副专程来寻宁国公,只是恰巧遇见她的样子叫她有些不开心, 做什么这样冷淡。
她脸上的笑敛了下去,垂着头,满脸的不开心,觉得和他没什么话好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我爹不忙。”
她自小被清河郡主和宁国公捧在手心里宠,性情有些娇惯,这大门口的风呼呼的刮,又冷,她跺了跺脚往里面走。
大管家不在,门房的管事尴尬的瞧着赵誉:“殿下,奴才领您进去。”
赵誉斟酌了下,宁国公府不想叫他与陆靖瑶过多接触他不用猜便知道,宁国公府向来视女儿如宝,不像那等拿女儿交换利益的人家,早早的便把家中女儿送入了几个王府中做赌注,赌赢了便更进一步,赌输了怕是要放弃女儿了。
他转身欲走,突然听到小姑娘娇气的哼了一声。
赵誉转头时瞧见陆靖瑶半张脸露在外面,有些惊慌的往里面躲。
陆靖瑶一路沉默着往前走,赵誉也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门房的管事一脸焦急的看向陈源,这不是要去见公爷吗?
陈源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咱们殿下幼时受清河郡主照顾颇多。”
这么一说门房的管事就明白了,这是来拜访清河郡主的。
他弯身退了下去。
路上遇到来往的下人,陆靖瑶怕她和赵誉走一起的事传到她娘耳朵里,边走边问:“殿下不是要去见我爹吗?”
她低着头,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赵誉走她前面去了,一头撞到了堵肉墙,这肉墙还挺硬,撞的她鼻子疼。
她揉了揉鼻子,瞪大眼睛,一副要问罪的样子。
赵誉缓缓开口:“阿福,不要闹。”
长熙堂里,正门开着,堂上赵誉坐着,右手边宁国公说的话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陆靖瑶垂着头坐在清河郡主旁边,不敢说话。
刚刚他们还未来的及说几句话,清河郡主和宁国公便带着人匆匆的赶了过去,明明他们两人什么都没有,那阵仗倒像是两人偷会一般。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宁国公拔高声音,赵誉缓过神来,目光从陆靖瑶身上移开,宁国公喝了口热茶,听他道:“原吏部尚书贪污一案,不知宁国公这边进展如何?”
吏部尚书贪污受贿被查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贪污多少以及涉及的朝中官员还在审理之中,陛下将此事交给宁国公办,又将吏部暂时交由赵誉管理。
吏部尚书是吴王的人,这些年来吴王靠着他往朝中安排了不少人手,如今折了这一臂膀,元气大伤,陆嘉本以为吴王定是要保下吏部尚书,不曾想吏部尚书除了刚出事那会吴王走动了两次,到现在吴王府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显然他是要放弃吏部尚书了。
吴王向来护短,身边官员替他做事,出了事他都尽量护着,那些支持他的朝臣也都一心一意的跟着他。
这回他毫不犹豫的舍弃吏部尚书,保住自己,也是寒了不少支持者的心,连吏部尚书这种鞍前马后为他效劳的人他都能眼睛不眨的舍弃,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吴王怎么能不心疼,吏部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白白便宜了赵誉,可他不得不舍弃,吏部尚书为他做事,贪污的银钱也是经过他的允许,九成进了吴王府,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忠勇侯说的对,眼下还是明哲保身最重要,吏部没了可以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他不能出事。
赵誉根本不在乎吏部的进展,横竖吏部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再审下去也不过是多牵连几个吴王的狗罢了,没什么意思,反而会让吴王日后行事更加谨慎。
这时候陛下不会动吴王,也不会彻底拔了他的根。
宁国公以为他是着急处置了吏部尚书,心中暗道年轻人,瞧着沉稳,实则还是沉不住气。
“殿下放心,微臣必不会有负陛下之令,明日便会在朝中启奏此事。”
除了楚王,没有人比宁国公更欢喜看到吴王倒霉了。
他这几日忙紧忙出的把这事调查了个底朝天。
吏部这个地方历来遇到清官还好,遇到贪官那就是个肥缺。
吏部尚书利用职位之便收钱卖官已久,吏部尚书做事向来谨慎,若不是他们自己人泄了出来,根本不会出事。
他敲了敲案桌,唇角挂着笑。
他在思考要不要把忠勇侯做的这事告诉吴王,到时候狗咬狗,可就好看了。
吏部尚书可不就是被那奸诈之人暗算了吗?
宁国公估摸着是这两人同为吴王做事,许文瑞不如吏部尚书在吴王身边早,又掌握着一大经济来源,陛下坚持不了几年,吴王登基可能性最大,忠勇侯怕有吏部尚书在,吴王会把最高的功劳算在吏部尚书头上,便先一步出手毁了吏部尚书。
知道他不喜吴王,还借了他的手,他自是不介意这个举手之劳,也好看一看这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吴王身边得用的不止吏部尚书和忠勇侯,因他为人宽和,身边支持他的老人不少,宁国公在想不知许文瑞下一步要挤掉谁。
皇位还没登呢,自己人就闹了起来。
陆嘉瞥了眼身侧的赵誉,觉得比他两位兄长好多了,只是鲁国大长公主不让他支持赵誉,自然有她的道理。
他心中再是看好赵誉,也不会违背岳母的意思,岳母多谋善断,察见渊鱼,当年一手扶持景德帝登上帝位,没有比她还懂景德帝心思的女人了。
“宁国公慢慢察,本王只是随便问问,表姑母近来可好。”
他目光落向清河郡主,清河郡主含着笑道:“托殿下的福,一切安好。”
“表姑母身体康健便好,这些年劳表姑母照顾。”
他站起来向清河郡主行了一礼,清河郡主连道不敢当,陆靖瑶感觉屋里气氛有些不对,赵誉和她爹都是沉着脸,她娘脸上挂着笑也是僵着的。
赵誉这是在做什么?
赵誉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靖瑶说:“阿瑶表妹,莫要恼了。”
陆嘉脸色十分难看,清河郡主搂住女儿问:“可是阿瑶不懂事,冲撞了殿下。”
“表姑母放心,阿瑶也是本王看着长大的,本王不会伤害她的,表姑母与宁国公之意也是本王之意,本王不会强人所难。”
这般挑明了说,清河郡主心下内疚,陆嘉道:“殿下,这种事还是爷们说便好,同妇人家说什么”
赵誉抬眸看向陆靖瑶:“日后莫要任性了,你爹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说完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与生俱来的威严不容忽视,陆嘉蹙着眉,跟着出去。
也不知是正门敞开的风大的缘故,陆靖瑶就是感觉有些冷,她打了个哆嗦,垂着头,她自是知道她爹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在他看来她如今背着爹娘往他府上送书信,偷偷与他联系都是女儿家的任性胡闹。
有谁知道她心中的恐慌,若是她自己死,横竖一条命,再痛也能忍过去,又不是没死过,可她不能忍受身边的亲人去受那种苦,慈爱的祖母,温柔的娘亲,幼稚的爹爹,他们都会死的。
她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清河郡主吓了一跳,忙把她搂在怀里哄她:“福宝,娘不怪你,是娘不好,当初让你同你表哥亲近,如今又不让你见他,你若是真喜欢他……”
清河郡主咬咬牙,女儿与母亲之间一时不能做出选择。
陆靖瑶摇着头说:“不是的,我才不是喜欢他呢。”
“好,福宝不喜欢他,福宝喜欢什么,娘让人给你弄好吃的来。”
陆靖瑶还是摇头,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问清河郡主:“平阳王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要与宁国公府断绝来往。”
清河郡主没说话,是她对不起那孩子,没有遵守对淑妃的诺言,照顾好他。
陆靖瑶神思恍惚,回到自个院子里时眼睛湿漉漉的,嘴上嘟囔着:“断便断吧,最好以后都不要来往,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吧。”
芷柳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忙拍着她的背,焦急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陆靖瑶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哽咽着说:“没事。”
亏她还觉得自己先前在他面前假装做噩梦,被明惠郡主打,他会心疼自己呢,如今看来,不过都是个笑话罢了。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她骗了呢。
第52章
芷柳命小丫头去端水, 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又是哪个混账惹了小姐不开心。”
她嘴上这么说着, 心中不免想小姐自上回病了一遭便总爱说些胡话,怕不是梦中还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