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轩淡淡地笑了笑。
“小侯爷,你我只是巧合地师从同一人而已。我并不怎么仇恨你。但,仅此而已。你依然是击溃鞑子兵,捍卫国土安全的英雄将军。”
他朝黑黢黢的巷口望去,那里早已恢复了静谧。
“但是,如果小侯爷忘了身份,妄图对巧菡做出什么‘不够妥当’的事来……”
秦正轩目光犀利地注视着韩澈:“在下就既不会爽快,也不会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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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九月, 廖家迎来了预料之中的喜事。
廖晏鸿方书毅二人双双挂了桂榜, 廖晏鸿高高取中第一名解元,方书毅则取下第六名,称做亚魁。
解元亚魁齐齐出自廖家,此事轰动了全京城。尤其是廖峥宪养子方书毅以十四岁年纪中举, 更叫缙绅之辈纷纷赞叹廖大人仁德坦荡, 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
齐清韵送了刻有“文魁”二字的牌匾, 廖峥宪则借着宴请老友,提出缔结姻亲的请求。一拍即合。
“……这样的话, 咱家就是接连两件喜事啦, 真好。”
廖家宅院后巷出去朝南走是条不甚热闹的街道,近来这条街的东头开了家规模不小的布店, 兼卖针线。此刻,方巧菡正带着小鹊小柔,一边挑东挑西, 一边嘴里喜滋滋念叨。
小鹊问:“老爷把日子定下了没有?”
“姑母告诉我, 正请人算呢, 不过估计落在明年九月里, 粗看来这个月份最合适。”
明年春闱, 若是能再次告捷,中了进士,到时拜天地,可就又多了一层喜气儿。
小柔拍手:“太好了,那再有一年, 咱家就多了个人啊。姑太太总嫌家里不够热闹……”
方巧菡目光一黯。姑母这是想念母亲了吧。没有母亲的家,永远是残缺不全的……
“姑娘,”小鹊指着二楼道,“咱们去楼上看一看吧,刚才听伙计说楼上进了些上好的织锦缎子。”
“噢,看看去。”
方巧菡轻轻地甩了甩头,让自己摆脱这酸楚情绪。母亲虽然走了,泉下有知,必然也是欣慰的。
二楼甚是宽敞,有七八间房,各色绫罗绸缎分门别类摆放,铺陈细致而齐整。客人并不多,主仆三个一间一间逛过去,那些伙计十分热情,拿着小样簿子,比着料子说个没完,三个人看得眼花缭乱。
方巧菡踱进走廊尽头一间,这间装饰华丽,摆放的也都是软烟罗、蝉翼纱这样极其昂贵的料子,五光十色瑰丽缤纷,叫人目眩神迷。奇怪的是并无半个伙计在场。方巧菡细细地转了一圈,扭头才发现两个丫头都没跟过来。
门开着,其余房间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实在是腿脚酸软,见靠南墙摆了一溜儿椅子,上头还搭着流云蝙蝠纹的绣花椅搭,便走过去坐下歇脚,等着丫头们来找。
“巧菡。”
冷不丁有人站在身侧低唤,方巧菡吓得一激灵。
“轩哥哥!你、你几时进来的?”
秦正轩笑道:“一直都在这里,单等着你过来。嗯,今儿你来我是知道的。”
方巧菡这才发现,原来这儿还有个小间,被一扇锦屏挡住了。秦正轩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她看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又看看这间房,想了又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秦正轩把头一点:“这家铺子是我的。”
“……但是,这条街的方位,不太适合开店呀,你看前后左右多是民宅,距离闹市也远。”
秦正轩拉着方巧菡进了里间,顺手关上门,笑嘻嘻道:“没办法。这里近。”
“……”
方巧菡蓦地脸红。他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为了方便在白天见到她?的确,她天天除了帮姑母理理家,其余时间都在做针线,这里也确实是她最希望来的商铺了,听说开张的时候,她很是欣喜。
在这样的地段开了家布店,就为了吸引她过来。
“……你也不怕亏本。”脸红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句话。
秦正轩正将方巧菡安置在软榻上坐下,就势也坐在她身边,长臂肆意搭上她身后的靠背:“嗯,怎么办呢,总不能老去翻墙头,每次话都不能多说几句,憋屈死本少爷了。”
方巧菡继续面红耳赤。他这样摊手摊脚地坐着,虽然根本没沾她衣裳一丝丝儿,可她就是像坐在他怀里一般。
啧,他不想再翻她的院墙,原来是嫌每次都不能痛痛快快地说话?!没有自觉心的家伙。
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天没见他了,也就聂府中秋宴那晚来过一回,那次他简单地说完韩苓的所作所为后,就匆匆离开了。
秦正轩盯着怀里局促不安的小佳人,努力忍住笑,绕在她身后的手臂抬了抬,又落了回去。
到底还太小,他不敢这时候碰她。他怕自己会像浇了油的干柴垛一样腾地熊熊燃烧,瞬间就把她吃干抹净。
“就算见过廖大人,还是不能想找就找。”秦正轩嘟哝着,“唉!哥哥还要等很久……巧菡,你要快点长大。”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让方巧菡更加羞窘,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两只耳朵都臊红了。
她站起身在房里走动,让自己从那重重包围着自己的男性气息中逃脱出来,没话找话地道:“轩哥哥,你怎么这样久都没露面?”
秦正轩还维持着那摊手摊脚的姿势,懒洋洋地问:“想我了,嗯?”
“……呸。”
两个丫头怎么还不来找她?别是他吩咐的吧。
秦正轩笑了起来。为什么没露面?因为他太忙了。忙着准备武乡试,忙着打听结果,中举后又忙着参加鹰扬宴,以及之后的各种宴饮,熟悉新结识的同年,拜访无数老师。
“巧菡,我已是武举人了。”秦正轩忽地贴了过来,板过方巧菡的肩膀,低头看着她。
“你……什么……”
秦正轩看着怀里小姑娘张口结舌,又惊又喜的样子,不觉哈哈大笑。
“哎呀!”
身子打横,被他一把托了起来,朝上一抛,落在他怀里,又是更高地一抛。
她惊慌失措,头昏目眩,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气哼哼地抗议着:“轩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秦正轩把方巧菡放下来,低头抵着她的额,将鼻子狠狠地在她细嫩鼻尖上蹭了蹭。
“丫头,将来胆敢不嫁轩哥哥,看轩哥哥怎么收拾你!”
……
定亲之后,齐素梅便不作兴再来廖家了,多是方巧菡去齐家走动。两人也会在别的地方碰面,例如聂府。
聂嫣璃经过中秋宴认识了方巧菡,对她感觉不错,便也常请她参加自己的小圈子聚会。
这个小圈子里多是方巧菡前世就熟悉的贵女及其姐妹姑嫂,与这些人相处本就得心应手,很快方巧菡就成为极受欢迎的一员。
这天,方巧菡在聂府遇见了佟雅蘅。
记忆中,佟雅蘅是个温柔聪慧的女子,没有骄矜之气,惜弱怜贫,亲切温和。现在,她又和佟雅蘅坐在了一起。
“巧菡,”佟雅蘅微笑着挽住方巧菡的手臂,“那边景致好,我们过去走走?”
“好。”
佟雅蘅只带了丫鬟春晓,这是她在韩苓死后第一次出门见客。
韩苓惹下的祸让嘉勇侯府颜面尽失。聂皇后把韩家子弟排除在驸马人选之外,而韩家的姑娘们,之前定了亲的人家,媒婆找了一堆借口上门退亲;尚未定亲的,更是基本没指望了。
但这些,还不是佟雅蘅心情不好的原因。
“巧菡,”两人来到荷塘一株柳树边,佟雅蘅捻着一根细长的柳枝,幽幽地开口,“我想……替苓儿,向你道歉。”
佟雅蘅很后悔。她觉得韩苓的死,她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她实在不该透露方巧菡的事。
方巧菡淡淡地摇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夫人不必再提。”
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说出来:韩苓的毒针是为了方巧菡而准备的。
悲剧发生的时候,佟雅蘅装作悔恨的样子,说韩苓是淘气任性才带这样的“凶器”,还主动揽下看管不严的过失。
毒针被击落,大家便也只当做是韩苓不小心触碰了机簧,但佟雅蘅心里是有数的。
和她一样清楚的人,是韩澈。
在一切都恢复平静后,他沉着脸追问她,韩苓是如何知道的?
“她改了廖姓,苓儿又从未见过她真容,即便在哪里遇到了,怎会想起四年前那段旧事?”
佟雅蘅慌乱地编了一套理由,她打死也不敢说真话。韩澈听了,沉默半晌,没再细究。但她太了解韩澈了,他经手过无数案子,搪塞之词能听不出?
当晚,他没有回房,而是歇在了一名妾室的院里。
清凉的金风夹杂着水气扑面而来,方巧菡眺望对岸,纤细身影站在丝丝碧柳间,亭亭玉立,在佟雅蘅看来,竟是将荷塘中的娇艳芙蕖都比了下去。
苦笑着开口:“巧菡,其实我……”
想要吐露实情。想听听这个少女说出原谅的话,让心头那丝酸楚又愧疚的感觉减轻些。
更隐秘的念头是,想确定这位少女的说话方式,与廖绮璇没有那么多共同点。
“嘘。”方巧菡头也不回地冲佟雅蘅摆手,全神贯注地看着荷塘对岸。
佟雅蘅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是什么吸引了她?
对岸传来一阵喝彩声,有一群男子在蹴鞠,似乎谁踢了一记有力的远球,漂亮地直扑对方球网。
“秦兄好样的!”有男子擦着汗兴奋地嚷,“再来!今儿干倒他们!”
那被叫到的男人一身黑衣短打,把袖口在额间一抹,冲队友们挥挥手,然后扭头,对着荷塘这边比了个手势。
给你。
——这一球,是给你赢的。那黑衣男人是这个意思吧,他要给谁?
等等,他姓秦……
佟雅蘅醒悟过来,后知后觉地看着方巧菡羞涩甜笑的侧脸。
记得这女孩儿有位青梅竹马的秦哥哥,莫非就是他?
方巧菡来了京城,她的秦哥哥也来了。不但来了,还拜入聂阁老门下,可见不俗。
佟雅蘅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起来。云淡风轻,碧空如洗,多美的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