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说谁呢?
是在说顾太傅顾参商吗?
谢春秋收敛了眉眼,冷笑一声。
这怕不是根本不在意她带回来的人是谁吧?
他们八成只是想给太子那金龟婿找一个陪衬来吧?
城主夫妇还沉浸在女儿高嫁的喜悦之中,浑然没有察觉到谢春秋这边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可是,哪怕谢春秋此刻尚且还处在“山雨欲来”的阶段之中,顾参商却依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
顾参商手比口快,立马伸手去拉谢春秋的衣袖,幅度极小的朝谢春秋摇了摇头,生怕这大小姐心里一个不高兴,便直接把这杯“水仙花露”尽数泼洒在了那座上的二位头上,去帮他们洗洗脑里的一团“浆糊”。
顾参商心中确实是高兴。
谢春秋向来没有为了谁而做过什么事,而此刻,她这样的情绪变化全是为了他。
可是,他却更是揪心于谢春秋那么多年来,竟然就是在这般毫无礼教可言的人的府邸之中度过的。
顾参商想要开口调侃几句,稍微舒缓舒缓一下谢春秋的情绪,可是奔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不过就是思小小的出神了这么一下下,谢春秋手臂一抽,便宛如一片羽毛似的,便从顾参商的掌心之中轻轻的抽离了开来。
不过谢春秋倒也不是被百越夫妇气昏了头脑失了智,直接便猛地一下将手抽了出来。
在两手即将抽离的最后那一瞬间,谢春秋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忽然曲了曲手指,似有似无的勾了勾顾参商的掌心。
仿佛是真的有一片羽毛,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微风吹动,羽毛微动,勾的掌心上一阵痒痒。
可这痒,却又痒的恰当好处。
既不会痒的超过你的忍受范围,让你经受不住的弯腰忍受着,也不会痒的毫无知觉,仿佛自己从未经历过这种感受似的。
它只会痒在你的掌心,穿到你的心尖,带起你嘴角勾出一抹幸福的笑。
顾参商就勾着这样的笑意,站在谢春秋的身后,默默的注视着:
谢春秋一改当年那大大咧咧,毫无章法的迈步。
她一步一莲花,缓缓的走过前厅,在城主夫妇的面前站定。
食指和无名指并拢,和拇指一起微微用力的托着那盛着“水仙花露”的茶杯朝坐在主座上,满脸骄傲的看着自己的两人鞠了一躬。
然而,座上的两人笑,并不是因为自己去吴国远游一趟终于携药归来,多年顽疾终于有药可医了。
他们那骄傲的笑,不过是因着自己的归来,让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炫耀自家女儿攀上高枝作凤凰的对象罢了。
谢春秋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就像她清楚,泼出去的水是绝对收不回来的。
就好像自己此刻嘴上说着是来给二老敬茶的,可这茶不是茶也就罢了,甚至连着茶水都没有亲手奉他们的手上。
——谢春秋手臂一扬,手腕一翻,将那茶水尽数泼洒在了城主夫妇的脚边。
茶水溅落在地。
跃起的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芒,一滴,一滴又一滴,尽数的全部都溅射到了城主夫妇他们那尚且还算是有些名贵的衣物上。
谢春秋在他们夫妇二人惊诧的注视之下,微微高昂起头颅:
“春秋,见过城主夫妇。”
她这话说的倒是毕恭毕敬找不出错处,可偏偏谢春秋是泼水在前,加上不论是这说话时的神情、还是眼神之中蕴含的神色,那都确确实实是傲慢极了。
百越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它却能靠着这极佳的地理优势,在这处处都是战火纷飞的时候能够做到左右逢源、尤有余力。
百越城城主夫妇二人,更是由着这样的一层关系,向来是自诩百城之中的第一名,除了向三大国都卑躬屈膝过,就向来都是挺直了腰杆橫着走的。
如果说谢家二老在世的时候,他们尚且还有所忌惮,为人处世都还算收敛着。
但是,自从二老过世了之后,他们竟然都想得出通过收养谢春秋的方法,来间接性的吸收了谢家那富可敌国的万千家财。
从此往后,他们那官场肚,眼见着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身上的铜钱味更是不知何时,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浓的双眼昏黄浑浊都消散不开,完全没有了谢春秋小时候见到的那般清澈的神色了。
今日,这向来是“养尊处优”的两个人却被自己曾经故人的女儿,被他们自认为极好拿捏,不走心的养了这么些年的谢春秋,彻彻底底的打了一个措不及防。
他们心中有鬼。
收养谢春秋是别有用心,私自挪用谢家家财更是为人不义,但城主尚且还只是呆若木鸡,直愣愣的在座位上那还算的好了。
城主夫人反倒是表现的更为激烈一些,就连她那精致的妆容都被吓的出现了几分龟裂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