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越扫了眼梳妆台上的首饰,目光停在一个紫木盒上,指着它说:“这不是洛阳王送与你的一对并蒂步摇,我看这个礼物倒是适合准王妃。”
安少音看盒子上的并蒂花,忙不迭摇头道:“这对步摇是要留给娘亲的。何况,这是洛阳王爷赠予我的礼物,我再拿来赠予他未来的王妃,多不好啊。”
“由你决定便可。若真的挑不出来合适的,也无需再特意送贺礼过去。”流越挨着安少音坐下来,“毕竟,他们已经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安少音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洛阳城那里有消息了?”
“嗯。”流越点头,修长的指沿着茶盏的四周徘徊,他看着她说,“洛阳王已回信,他很乐意接纳子轩。一个未来的继承人,已然是最弥足珍贵的礼物。”
安少音闻言,一时陷入了沉默,若有所思。
流越盯着她,没有错过安少音神情的一丝丝变化,他在猜测她心里想些什么,清了嗓子,直截了当道:“少音,洛阳王不会拒绝的。对他来说,再没有谁比一个雉儿更适合当王世子。洛阳王为人处世少有人及,有他教养子轩,你也好放心。”
说话间,流越顿了顿,手指抚摸在安少音莹润的耳垂,那里空空如也。子轩近来总是伸手乱抓,有一日抓到了秋蝉的耳坠,给丫头疼了几天。那之后,能近身照顾子轩的,都不再带着耳环。
少了耳环装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流越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温软的触感十分舒适。
往日这般,安少音该是要流越松手了,今日倒是一言不发,一双美目对着案几上的茶盏发怔。
还是在想莫子轩的事情。
流越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走过去直接将人揽在怀中,掌心捧着安少音的小脸,两人四目相对视着,他认真地告诉她:“准王妃温婉端庄,王府的下人都很喜欢她,她会对子轩好的,你不必担心。”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既是不愿意,我再书信一封告知洛阳王。”
“没有不愿意。”安少音听到最后这句话,终于反应了过来,皓腕环在流越的肩膀上,连连摇头解释,“只是一想和阿轩相处时日无多,心中不舍。”
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后,安少音将头靠在男子的肩膀,回想几日前流越的提议,恍若如梦游荡。
洛阳王世子,这样的身份,安少音没法说不;相反,因为流越主动提及了这件事,她还心神激荡了好几天。
她以为,流越是不喜欢阿轩的,没想到,最后给他安排了这样好的家世。
流越答应阿轩可以一起回京,安少音是高兴的。同样,她深知一旦回京,最多是给阿轩找个好人家。
流越没法收养他,皇室尚无子嗣,决不会允许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作为亲王的孩子,哪怕是义子。
若是留在王府,只能做个下人。然而以安少音对阿轩的感情,她待他如亲生,留在王府中,又怎么可能只是个下人。
日后两人有了孩子,夹在中间的阿轩便更加是不清不楚的了。
在京城之中寻个好人家,保不齐安少音还要隔三差五地上门去看一看。一来二去,无论挑选的是小门小户还是世家大族,都会因为靖王府的存在而牵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便是与皇室有了干系。不知会有多少人眼馋,又有多少人嫉妒。
而现在,他们远在洛阳,京中对阿轩的存在或许知道,但不甚上心。阿轩还是阿轩,可安少音却不再是音娘了。她不是一个寡妇,她是靖王侧妃,终其一生与皇室相连,再无法割舍开来。
她无法如前世般收养他。
洛阳王就不同了。他本就属于皇室的偏支,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由洛阳王出面收养阿轩,是最合适的,亦是最让人无法拒绝的。
闻言,流越想到了前世,莫子轩,安少音将他养得极好,那个孩子待人亲和,聪慧伶俐不说,又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年纪轻轻立了战功,从不持宠而娇。朝中的大臣对这位少将军亦是青睐有加。那个孩子对谁都好,除了对他。
流越知道,莫子轩对自己的疏离皆来自对母亲的思念。听到现在安少音字里行间对他的不舍,流越将思绪拉了回来,他抱紧了怀中人,温和地安慰她:“日后你想他了,咱们就来洛阳,或者让洛阳王来京城。你想见他,总会见到的。”
两人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彼此的呼吸交错相融,彼此的温度都在相互间流传。
“姑娘。”门外突然响起了冬儿的声音,紧接着是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相拥而坐的两人很快就分开,安少音站了起来,下一刻,冬儿就进来了。
“姑娘,你快去看看子轩吧。”冬儿如是说着,丫头进来的匆忙,以为房间里就安少音一个人,进来后才发现流越也在,话音刚落后,对安少音身后的男子行了礼。
安少音一听到阿轩的名字,忙问:“冬儿,阿轩怎么了?”
“子轩发烧了,正哭得厉害呢。”
*
摇篮轻晃,刚吃了药的幼儿正安然地入睡,他的小脸还有些红,一触手摸过去,温度还是高于正常人的。
安少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入睡的阿轩,这时候暮烟走了进来,安少音抬眸朝她颔首,也没起身,就又收回了视线。
暮烟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因为子轩生病的缘故,安少音和流越无法去洛阳城参加洛阳王的婚事,青辞又要留下来照看子轩的身体,便只有暮烟以靖王府管家的身份,带着贺礼去洛阳王府。
这时候过来,就是要告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再有一个钟头就要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