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越从水路抵达的洛阳,并不知郊外的情形。况上州刺史下令封锁消息,待得知城门外发生的惨况后,已是两日后。
“王爷稍安勿躁。冯刺史此行虽为不妥,但确为无奈之举。”洛阳王府的正厅内,两位王爷正对当前的形势交谈。
这几日上州刺史所做之事,洛阳王见流越的脸色不大好,劝慰道:“水患之故,中原上下受阻,若非洛阳富庶,恐怕也无法接受这么多的难民。洛阳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了。”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洛阳人,占用的是洛阳的土地,吃的是洛阳的食物,短时间或许无恙,日子一久,便是如今的模样,人言啧啧,怨声盈路。
流越知晓怨不得洛阳城内的百姓,是以对冯刺史未多苛责。说到底,这场水患带来的灾难,洛阳已经作出了它最大的努力。
“若不是那些小人见利忘义,这些难民何苦四处逃亡,洛阳今时今日的状况,更不会出现。”一想到那些个罪魁祸首,流越怒气上涌,一掌拍在桌子上。
洛阳王见状摇头轻叹一声:“宛城、汝南及申州三地的官员早就收押了,左右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安置这些难民。已经入冬了,接下来的日子,不好熬啊。”
流越点头赞同,天气是最大的阻碍,因为冬日严寒,留给流越的时间不多。最好的法子,是送他们回去,尽快地搭建住所,分发粮食。安安稳稳把这个冬日过去了才行。
“本王需得向冯刺史讨要数人,既然北部损失不大,劳烦洛阳王派人去这些地方挑选身强力壮的劳工来,工钱不是问题,人越多越好。”
“王爷放心,此事,老夫定会办妥。”
事不宜迟,当日,流越便随洛阳王一同巡视洛阳城,开仓放粮,安抚这些从南部逃来的难民们;同时派人先一步前去宛城、汝南、申州三地,分批带走一部分的难民。
不得不说洛阳王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王爷,他先前就已经将自己名下的宅子安置灾民,每日开仓放粮未断;如今流越用人之际,他协助冯刺史挑选身强力壮的侍卫,去北边县城找了经验丰富的木匠,石匠及劳工数十人,又慷慨解囊采买了几辆马车的粮食,建房所需的木材等一并随流越的侍卫一起去了南部。
这些时日劳心劳力,流越每每回枫园,便是深夜,天不亮就要起身。在洛阳城待了半月有余,才终于将城外的难民安置妥当。
不想因此耽误了行程,原本定下在王府待半月。等事情完毕之后,不知觉大雪时节已至,寒霜堆满了整个王府。洛阳王府的花厅内,流越细细听着南部传来的消息,一切顺利。紧绷多日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瞬,嗓子发干,握拳咳了几声。
洛阳王关切道:“王爷可是身子不大舒服?莫不然在这里多休息几日再出发。再有半月便是冬至,那时候再走也不迟。”
流越摇了摇头:“本王无碍。天气渐寒,宛城以南,本王要尽快过去。”
来中原已经一个多月,于情于理,流越都要去南部一趟,稳定民心。
洛阳王心明眼亮,见流越主意已定,点了点头:“王爷既然下定了主意,老夫便不再挽留了。只是王爷还是要注意身体,这段时日,王爷休息的太少了。”
*
最美的枫园内,落叶缤纷,凋零一片。明日就要动身,此时此刻安少音正吩咐下人收拾行李。
回到屋内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安少音还未坐下,就见床上倚着一人,她眼睛一亮,上前一步:“相公,你回来啦!”
流越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来人后,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他点点头:“嗯。”
这段时日流越早出晚归,安少音常常一整天见不到人影,只有半夜梦醒时知道身边有人在。掐指算来,他们二人已经十天没有白日见过面了。
安少音会心一笑,杏眸里亮晶晶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两人许久未见,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人到了面前,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安少音看向流越,男子容颜俊美依旧,然而较之平日呈现不自然的白色。
安少音蹙起了眉头:“相公,你的脸色不好。我去叫青辞过来看看。”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流越握住了她的手腕,又将她牵了回来。
“不用,多多休息便是。你过来陪我一会儿。”
流越的声音有些低,有些沉,有些暗,
安少音有些担心:“相公,离用膳还有些时间,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些天都没见你怎么休息。”
流越轻笑,薄唇似乎褪去了一层血色:“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安少音的眼睛盯着那张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流越并未等候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脑袋有些昏沉,的确是想要休息了。
“我睡一会儿。”流越半阖双目,右手攥住安少音的衣袖不放,“你陪我睡。”
“我现在不困。”安少音替他脱去了外衣和鞋子,将人安置在床上,自己就坐在一边。“我就坐在这里陪你。”
“嗯。”流越点点头。他的确是困了,奔波了这么久,为了能赶在春节前将灾民安置好,他一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困了就用冷水澡冲一冲,才终于有了点成效。
事情办得很顺利,流越终于有一丝的放松,明日就要离开,路上三五日的行程,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最后的那句话令他欣慰,流越闭上了眼睛,一沾床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