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柯赞道:“词曲相应,你改得很好。”
庶人歌的大意便是歌赞那些不受重视却身负才名的庶子,当下乐礼学风兴盛,嫡庶之间未如前朝那般酷烈分明,王柯身为庶子,这首词算是唱到了他心坎里。
商丽歌低眉羞涩,吴小郎君哈哈一笑,称道新鲜,命人看赏后又问:“还会唱什么?”
“吴江的采莲曲。”
吴小郎君目中一亮,挥袖道:“不必奏乐了,你清唱来听听。”
锦瑟面色一变,然此间席上却没有她开口的份。商丽歌清唱,采莲曲比起庶人歌来更多几分轻快活泼,她音色清澈,叫人听着心情也舒悦起来。
吴小郎君以箸击盏,竟是跟着打起了节拍。
商丽歌微微勾唇,嘴角的一点弧度掩在面纱之下,无人得见。
琵琶古曲无人识,庶人歌和采莲曲却是广为流传。吴小郎君带同窗来此,不过是想炫耀他澧都权贵的身份,能让他就一首曲子评上几句,便是长了他的颜面。
而这群人中,又分明以吴小郎君为尊,他尽兴了,跟着的人便也尽兴了。
灯下美人眼波流转,灯烛光晕拢在她的眼中,宛若细碎星光。她盈盈望来,好似被他的目光灼到,耳廓泛起殷红。
王柯瞧着心头一跳,忽而想看看,那面纱之下是怎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
回去的路上,商丽歌抱着琵琶目不斜视,身后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急。
锦瑟气得面容扭曲,也不同她演情真意切的姐妹情了,经过拐角时一个健步将她拦下,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商丽歌点头:“嗯,我故意的。”
锦瑟:……
“你承认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锦瑟尖锐的嗓音听得商丽歌不耐,蓦然走近一步。她比锦瑟高些,这样的距离莫名让锦瑟有一种压迫感,声音便骤然低了下去。
“眼下的局面不是你一手促成的么?”
商丽歌轻笑,眸子里却无多少笑意:“若不是你在我的吃食里下巴豆,我便会规规矩矩地同你一起合奏,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你想踩着我往上爬,那就别怪我也拿你作回梯子。”
前世的她巴不得不去参加筵席,自然也不会细想好端端的怎就突然吃坏了肚子,病了好些时日。这一世,商丽歌在病中死而复生,自然忆起了前因后果。
锦瑟与她同住一屋,又有直接的利益竞争,是商丽歌最早怀疑之人。且她的手段称不上高明,无需费多少心思便能勘破。
锦瑟瞪着商丽歌,原来她一早便知道!却像耍猴一样看她演戏,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气得咬牙切齿,抬袖便朝商丽歌挥来。
拐角的楼梯口,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商丽歌余光所见,并没去拦锦瑟这下,只迅速退了半步撇过了头。锦瑟的手掌将将擦上便被商丽歌避了过去,只将她的面纱拂下,露出一张芙蓉美人面。
锦瑟未占到便宜哪肯罢休,再次抬手,却听身后一声怒喝。
王柯快步上前,见方才恍他心神的女子就在眼前,步履踉跄如弱柳扶风,眼波盈盈娇颜含戚,看得他愣神之余怜意顿生,立时出声喝止:“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锦瑟一怔,愈发恼怒。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这才多久便勾得人这般护她!然王柯到底是客,锦瑟不敢得罪,冷着脸剜了商丽歌一眼便怒气冲冲离去。
王柯回过身来,见着商丽歌又是一怔。
走近了看,愈发觉得眼前的姑娘肤若凝脂纤弱楚楚,似是每一分都长在他的心坎上,叫他越看越喜,竟是移不开眼。
王柯稍整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君子端方,温声道:“姑娘没事吧?”
商丽歌抬眸,见王柯神色温和,眼中是熟悉的专注含情,即便早有准备,胃里依旧忍不住一阵翻涌。
她压下生理的厌恶,低声道谢后便作势要走。
王柯素爱听人说他怜香惜玉,以彰显他君子之风,又格外偏爱这楚楚容色,本就抛下吴小郎君等人追了过来,现下又哪肯轻易放人离开。
此时见美人被欺得红了眼尾,心头一颤竟是脱口而出:“我替姑娘赎身,日后定不叫姑娘受那等委屈!”
商丽歌一顿,倏尔抬眸。
王柯清咳一声,他也觉得自己唐突佳人,但话到此处便没有收回的道理。且不知为何,方才只在席上见了一面便对人念念不忘,连姑娘的芳名都不知晓就情不自禁追到此处。
“实不相瞒,我对姑娘一见倾心,方才说想替姑娘赎身之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出自真心。”
真心?
王柯言词恳切,商丽歌拢在袖中的手却渐渐收紧。忽而想起,有一个问题她从未问过王柯,也不曾听他亲口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