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定然愿意娶唐月茹入门。
可是这样唐家亏大了,所以唐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唐月茹禁足,而且把她身边的丫鬟又全部换了,又找来几个嬷嬷反复给唐月茹洗脑,让她知道入宫的好处。如果这样还纠正不过来,就让她以为老太爷祈福的名义去庙里住一段时间,过过苦日子磨磨她的性子。
有些地方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他之所以不给唐月茹使用,是不想让她对唐家有芥蒂罢了。要是她不识相,就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客气了。
唐月茹知道后狠狠咬牙,可是看到派到她身边的丫鬟虎视眈眈的眼神,她忍下了这个屈辱,并且立刻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说自己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请父母原谅,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做这些傻事了。她还当着唐进和唐夫人的面写了一封绝情信作势要送入侯府。
绝情信当然是不能送的。但是她做出这些来仍旧取悦了唐进。唐进便知道她已经服软了——能屈能伸是个人才。其实唐进得知唐月茹闹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有一瞬间不想送她入宫,让唐欣茹替她入宫的想法的。
可是这个想法转瞬而逝。因为唐欣茹实的性子有急躁又犯蠢。没脑子又好强,不是入宫的苗子——就凭这次几封信引出来的。
唐欣茹甚至没多想就跳出来,还不如季盈沉稳。唐进如果送她入宫,还真担心她被人当枪使,给人做了垫脚石。或者做错事害了全家。
唉。培养一个有心机有能力又才学又貌美的女儿不容易啊。
没脑子的唐欣茹得知唐进轻拿轻放后气的不行,嚷道父亲偏心。那唐月茹犯下这样的事情又威胁他,还陷害自己和季盈,反而就是禁足跪祠堂抄佛经,这些惩罚。她心底郁闷,但这次唐夫人也没有来安慰她,她越想越气。
后来还是她身边的丫鬟提醒她,如果老爷真的是疼三小姐,应该会去侯府为她讨公道,让她嫁入侯府。
唐欣茹这才想明白过来。当即咬碎了银牙,怒道:“好一个唐月茹,竟然拿我做筏子。还好父亲没上当!”
不然这次她真的就和江信之成了!她岂不是要悔恨终身!!!
她看着镜子中如花美貌的自己,心里恨死唐月茹了,同时发誓一定要把江信之从她手里抢过来。
……
五月来了,天气越来越热。
端午节到来,端午祭赛龙舟,因为朝廷免除皖南受灾县区的赋税。又经过大半年的修生养息,皖南那几处受灾县区都逐渐恢复了起来。所以这次端午祭特别热闹。
叶城作为皖南最繁华的城市,许多大型节目都在这里举行。一到端午,叶城河里全是龙舟。
街市上人烟繁盛,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唐府也准备起来,把后院放置的一艘大船重新刷漆,还请了杂耍班子来表演。在各处放满了艾草,大厨房粽子也都准备好了。
唐夫人还让人做了很多香囊发下去,下人们都拴五色丝线佩香囊唐老夫人因为唐启茹即将出嫁,这是她在家过得最后一个端午节,所以也不拘着小辈们。还放话让她们进行玩耍,就连闭门读书的唐业成这一天也被允许休息外出游玩。
被禁足的唐月茹也有了半日的放风时间,这是唐进特许的。
这个女儿他始终要笼络的。
季盈和唐启茹也学着做了纸鸢,准备去空地上放风筝。她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唐月茹似乎毫无兴趣,然而那天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要求和她们一起去看赛龙舟。
可是到了观赏地点,她又说太阳晒得她头疼,要去找个地方休息,还要季盈陪她一起去。
季盈压根没理她,她就自己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龙舟比赛快要结束也没见她回来。
唐启茹有些担心,想派人去找她。唐欣茹拦住了,“父亲派人跟着她呢,你但什么心。你看那是于家的船,那是蒋家的船,哎,那艘船是谁的?”
排在第一的一艘龙舟气势洪武,船上各个都是好手,身材壮硕,手脚利落,那浆划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冲过终点,得了冠军。
唐启茹道:“好像是许总兵的,皖南驻军许漾之的队伍。”
唐欣茹迎着阳光,不自觉眯起了眼睛,“啊,这就是许漾之的队伍啊,真是气派。”
季盈嘀咕道:“真是要气派,应该去西北打鞑子,来玩龙舟算什么气派。”
唐欣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谁愿意去西北苦寒之地啊。倒看不出五妹你这么忧国忧民。真该托生为男儿,说不定我们唐家就出个保家卫国的英武将军了。”
这阴阳怪气的一顿输出,季盈想回嘴,发现自己前面说的话也不太好听,她顿了顿,“二姐说得对。”
唐欣茹一笑,扭过头去对唐启茹道:“我听说这心来的许总兵年近三十,还未娶妻,不知是什么缘故?”
唐启茹摇头,“左右是和我们没关系。三姐怎么还不回来?”
龙舟比赛名次都出来了。近中午该找地吃饭了,她想着出门前祖母还吩咐她看着一些唐月茹。如今却不见踪影,万一父亲派的人跟丢了,她难免有些担心。
她叫了几个嬷嬷来,吩咐人去找。
然后唐月茹就拉了她去看一个方向,“那不是嘛?我们的大小姐来了,左右又丢不了。”自从唐月茹闹出信件事情来,被唐进平息后,她见到唐月茹根本没好脸色。
唐月茹不介意,脸上有笑意,“遇到了蒋家夫人,寒暄了一会儿。”
“哦,那感情好。听说蒋思琪要回来了,你有没有问蒋夫人,蒋思琪和谢舒石真的成了吗?”这话说得夹枪带棒的,这不是挑事嘛。
季盈离这个二姐远一点,今天吃了炸/药。往前不论有什么龃龉,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现在姐妹俩却撕开了友好的面纱,明目张胆地怼起来。
“二姐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
“这不是为三妹担心吗,那谢舒石曾经可是……”
唐启茹看不下去了,喊道“二姐。”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是想着她们姐妹名声太好是吧。这人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她要出嫁的档口来。
她和三姐不对付,竟然也不把她们姐妹当回事。她不满地说了句:“二姐,祖母出来前可是嘱咐我们少言多思。”
唐欣茹脸色沉下来,到底闭嘴,率先走进了一家酒楼,一顿饭下来也没说别的。
吃完了饭,父亲派的人和唐月茹身边的嬷嬷就劝唐月茹回去。唐月茹闻言笑了笑,“你们几个玩,我先回去了。”
她的放风时间结束。唐欣茹见她离开,神色又畅快起来,拉着唐启茹和季盈找了片空地放纸鸢。
她们遇到了于家的女眷。季盈便寻找着于韩琦。
于韩琦这孩子还真的通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后,成了一名秀才,是整个叶城县年纪最小的秀才,才九岁。被誉为叶城第一神童。于家没有大摆宴席,只在门前放了几挂炮仗。
这个小胖墩在考完后意气奋发,来找季盈炫耀过,还扬言要和唐业成还有宴方元等人一起参加乡试。
而这话被他老爹听到,叫道书房打了手板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太狂妄了。于家老太爷却笑呵呵地说让他去考。
有些事这小子走得太顺不好,不如趁早让他遭遇磨炼。
于韩琦也不去勤思书院了,在家闭门读书。
唐进为了唐业成能读好书,特地让唐曲从京师里找来各种资料,并且邀请了勤思书院前任院长,每逢初一初七十五山门指导。所以偶尔于韩琦上唐府来和宴方元等人交流。于韩琦还和季盈吐槽说他爹迂腐,他非要考出个人样给他看看。他一定能够站在殿试的考场上!
季盈当然是鼓励他!
今日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人,难道还真躲在家里读书了。
“季盈!”蒋思敏喊她,拿着一条长龙飞跑着过来,“于韩琦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你们约好了?”季盈问她。
“是啊,他还说告诉你了,我们这边放完后出城去凌云峰。”
季盈摇头,“我压根不知道啊,我的小红马都没带出来。”去什么凌云峰,来回要两个时辰,跑那做什么。
蒋思敏见到于夫人跑过去问,回来说:“于夫人也不知道于韩琦去哪了。奇怪。”两人也没多想,蒋思敏把纸鸢放的高高的,两人玩了一会儿,她拉着季盈在草地上歇息。
“我姐要成亲了?”
“恭喜。”
季盈都麻木了。
每隔一段时间,蒋思敏总会在她耳边念叨着蒋思琪和谢舒石的婚事。谢舒石也不知道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犯了,在两人你逃我追的心境中触发了真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蒋谢两家喜气洋洋,特别是蒋家那简直是扬眉吐气。两家敲定婚事的那一天,在家门口放了一个时辰的鞭炮。
当然这件事的成功,也让一些喜欢谢舒石的少女们后悔扼腕,她们怎么就没用这一招强取豪夺呢。都当成笑话看,谁知道竟然成了!
“我姐已经在路上了,等她回来,我们就准备婚礼,婚期定在九月底。”蒋思敏继续道:“我觉得定的太急,不想姐姐嫁出去。”她兀自念叨了一会儿,突然见到一个熟人,神神秘秘地对季盈说:“你看到那边两个人了吗?那人不是冉汀姐,她旁边的是谁?挺吓人的。”
季盈扭过去,见到冉汀和一个穿着铠甲的人在河边说着什么。她摇头,“不知道哎。我哥呢?”唐业成却不再冉汀姐身边。她起身绕了一圈,眼神巡视着,也没找见唐业成。而没多久冉汀姐就突然跟着那个穿铠甲的人走了。
季盈莫名其妙,但也没跟上去。
一回头蒋思敏也不见了,她便收了风筝,找了个休息处让竹青拿糕点来吃。唐启茹比她更悠闲,还撑了阳伞,等她吃完恳求她一起去更衣。
手拉手上厕所。
季盈跟着去了,在隔壁听到说着孙二姑娘和侯府的婚事,还挺八卦的。她真没想到还有人会在厕所说闲话,而她还真的就在那听。说是孙家和侯府江家因为两个儿女婚事闹得不开心,有了隔阂。
定国候夫人不想要孙家闺女那样的儿媳妇;而誉王妃插手给江信之保媒一个远房的侄女,定国候夫人也不太满意。但又不好得罪誉王妃,两头为难。还说江世子估计要被耽误了。要是誉王府和都督府打擂台,估计还真没人敢得罪。
其中一个人就嗤笑讽刺道:“她当江世子是王爷选妃呢。当时那刘淑英多好啊,也不知道为何被退婚,她挑挑拣拣的,以为别人家闺女都卑贱似的。闹成现在这样子,活该。”
话糙理不糙。季盈听到这里很满意。江信之在她看来就是男版的红颜祸水,唉,最后不知道花落谁家。
她出去后唐启茹却一脸沉重地告诉她,刚才唐欣茹的丫鬟过来,说二姐见到了定国候夫人,现在跟着她去了侯府家的龙舟,泛舟游湖去了。
季盈:……
难道还真的会花落唐欣茹吗?
唐启茹显然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和侯府扯上关系,所以着急地要回府告知祖母。季盈却不想回去,她还没找到于韩琦呢。
便和她分别,又回到了刚才的休息处,蒋思敏冒出头来,“我找到于韩琦那小子了。”她有些咬牙切齿,季盈奇怪,“他在做什么?”
等她和蒋思敏找到于韩琦的时候,他竟然学着一群人在喝花酒,而且还被灌醉了。季盈也怒了——看着那群公子哥,这群人读书不行,喝花酒逛花楼了然。于韩琦的小厮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主子醉成这样也不管。要不是她们俩来得及时,估计要被这群公子哥带着去花楼了。她们俩进来时就听着嚷着要去醉花楼。
季盈把于韩琦当成弟弟看,当即扯着于韩琦要把他拽出去,不过没拽动。蒋思敏和她一起,加上竹青三人才把醉醺醺的小胖墩拽出去。
拖出去还不老实,一直左摇右晃的,嘴里还念叨着大哥,还说定能中状元,喝就喝,他什么也不怕之类的话。
看着红着脸皱着眉闭着眼醉酒难受的小胖墩。
季盈又气又急,考中了秀才,还是个孩子,非要跟着大人胡闹。也不知道被人撺掇着来喝花酒,要是于达在就好了,定能管得住这个熊孩子。
“思敏,悄悄去找于夫人。”
于夫人把于韩琦拎回去了。蒋思敏也没心思玩了,泱泱地来了一句:“于韩琦这小子,等他清醒过来我非骂死他,约了我又爽约,自己喝花酒。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季盈:……
行叭,她也回家去。
在唐府门前被唐业成的小厮塞了纸条,季盈吓了一跳,以为有啥大事发生,结果一看纸条上写的字也是无语。
唐业成买了个蝈蝈,不敢放在自己房里,在书房前面小花园里的盆栽里,要她拿回自己屋里先帮自己养着。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季盈只得又拐去前院,去小花园拿蝈蝈。可是去了却没找见,倒是见到了宴方元。
宴方元神色郑重,走过来道:“是我让小厮把你叫过来的,你这几天要小心你三姐姐,她可能会对你不利。这是她给我的。”他递出一个小包裹。
季盈打开,怒气滚滚——里面是她的贴身衣服,还有海绵宝宝的刺绣呢。
她院子里有内鬼。
这唐月茹,真是一颗不安生。
“你看了?”季盈抬眸盯着宴方元,语气不满。
宴方元泛红了脸,却摇头,“不曾看过。”
那你脸红什么?
季盈瞪他,他不好意思的说:“这纸条和这包裹被放在了我的书案上,看了纸条,大概猜到了一些。”他这些日子在唐府陪唐业成读书,心里本就担忧着。而且年前那唐月茹给他的感觉就不是很好。今日他依旧读书没有出去过端午,如厕回来后便见桌案上有这些东西。
一拿到纸条见上面约定了见面地点和时间,也有季盈署名。上面还提着一句话:来,就能得到飞黄腾达。
这定然是个圈套。他知道这人不介意他知道这是圈套。毕竟要是有好奇心或者有往上爬的心思的人定然会照着纸条上要求的做。
学堂中一共有三人今日没有出去过端午。要是他离开了没瞧见被别人看见说不定也会去。
季盈也知道这并不是针对宴方元,而是针对她的。她拿着纸条和包裹对宴方元道歉,“谢谢你了。”
她也没说让他保密的话。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这事不宜让人知道。因为不管闹出来,他们俩有没有事最后都会变成有事。
季盈回到院子里把东西藏好,就装作没事人一样,等着那个内鬼上来,看着她如何哄骗自己到约定地点。
第36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翌日紫竹林见。
季盈留。
纸条上只有这一行字,不是她的笔迹,但也写的歪歪扭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