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宝贝还有时间,可我的爱人真的没有时间了。”
蒋文旭眼中的悲切烫伤了李泽坤,可事关程夏,就算是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他也必须做。
“你家爱人等着救命,我家宝贝就不是等着救命了!”李泽坤怒吼道。
蒋文旭看着对方眼里的愤怒与急切,想起了自己去求李泽坤时的隐忍,他那会儿是真是没用啊,自以为在京城混出点模样就了不得了,逢场作戏作弄人心,最后伤害的全是贺知书的心。
当贺知书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他手里的那点钱权屁用都没有。
“那人已经答应短期内二次捐献了,最多小半月,你家宝贝是等得起的。”蒋文旭站在医院的大门前,身姿挺拔,毫不动摇:“对不起,我这次再也不能退缩了,希望李少能理解。”
“你真不要命了?”李泽坤问道。
蒋文旭笑了笑:“李少,手术已经开始了,你已经晚了。”
他恨自己当初不敢和李泽坤撕破脸,他恨自己当初懦弱胆小,恨自己的毫无办法,恨自己连陪着贺知书一起死都没有资格,赎了四年的罪才敢去找知书。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弥补些许对贺知书所受的伤害。
就算李泽坤将枪指着他时,蒋文旭也没挪开哪怕一步。
枪声响起,整座医院都静下来了,双方的人马都停了手,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还站在门前挺立着的身影。
鲜血已经染红了那人的腰腹,蒋文旭捂着伤口继续笑道:“李少,实在抱歉了,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做下的,不关我爱人的事,如果你也是真的爱着你家宝贝的话,应该会懂吧。”
蒋文旭的脚下已经积了一滩红色,额头冒着冷汗,站的不算稳,却始终没有倒下。
“蒋哥!”这声音很远很远,又很近很近。
眼中一直带着狠厉,脸上一直带着笑的人,终于在看见声音的源头时站不住了。
知书,他的知书为什么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已经进手术室了么。
艾子瑜带着警察赶来时,场面已经变成这般,贺知书推开了艾子瑜扶着的双手,朝着那抹红色跑了过去。
他本就病的很重,脚步虚浮使不上力,可还是坚持着来到了蒋文旭身边。
贺知书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他的蒋哥,那可是蒋文旭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蒋文旭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人,第一次后退了。
“知书。”他想问知书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问知书怎么不乖乖做手术,他想问知书是不是又一次放弃了自己。
等人到身边时,蒋文旭却只是力气抬手捻了捻眼前人苍白的脸颊。
“知书,对不起.....我爱......”
在爱人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后,蒋文旭彻底栽倒在地,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完。
彻底失去知觉得蒋文旭前一刻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的知书应该已经在手术中了,那手术很成功而且不会有后期的排异反应。
等知书恢复健康后,他就能带着知书去旅行,去他们曾经约定好要一起去的地方。
他还没带知书去佛罗伦萨看落日余晖,他还没带知书去看伊瓜苏瀑布。
他终于有机会牵着对方的手,走过这世界大大小小的角落。
知书,能不能别放弃自己。
*
李泽坤被警察带走了,可艾子瑜知道那人很快会被放出来,那位骨髓的捐献者他已经着人送到了李泽坤的人的手上。
希望后续李泽坤不会朝蒋文旭发难。
艾子瑜看着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贺知书,生路已断好似并未对贺知书造成太大打击,反而是窗内的蒋文旭牵扯着贺知书的一切情绪。
“没想到,你没进去,他反而进去了。”艾子瑜苦笑道:“放心吧,你还活着,蒋文旭怎么舍得死。”
世间相爱的人大多熬不过苦难,世间相爱的人大多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同甘。
艾子瑜也不知道这世间相爱的人到底该是如何,只是看着眼前人,他便觉凄凉。
蒋文旭做下了那么多错事,幡然醒悟后追悔莫及,可人生不能重来,贺知书的病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他愿意拿命来换,可世间之事那能由凡人掌控。
就像自己,如今也只能将爱掩藏,年轻的医生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
得不到的爱情,留不住的生命,艾子瑜有些想哭。
蒋文旭醒来的那一天,杭州下起了大雪,南方的雪没有北方雪让人疼。
他将贺知书紧紧压在胸口,他已经流不出泪了,只是嘶哑着哭喊。
他还是太晚了,太晚了。
就像当初,他连贺知书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来的深情。
第24章 一雪·终
蒋文旭出院了,那枪伤其实不算严重,他耽搁的心脏的问题才是差点要了他命的根本原因。
艾子瑜给他们提供了住处,他劝蒋文旭暂时别带贺知书回北京。
李泽坤虽没出手报复,可蒋文旭的公司已经出现了太多的问题,基本是救不回来了。
墙倒众人推,蒋文旭就算带着贺知书回去,也过不了清净的日子,艾子瑜不想贺知书最后的时间里都过的不愉快。
“什么时候能看到花啊?”贺知书在院子里支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懒懒的看着花苞。
这是艾子瑜家的茶园,是蒋文旭熟悉的小楼,他曾经来这里想带贺知书回家却没能成功,这一次倒是他陪着贺知书在这里等花开。
远处是艾子瑜家的大狗正在撒欢,蒋文旭并不喜欢那只缠着知书狗,他的秋田还没能送出去,贺知书就又有狗了,一只医生的狗。
贺知书正期待能绽放的花苞,也是医生的花。
他有些别扭了,可他不敢将这样的情绪露出哪怕一丝,他怕贺知书不开心。
“很快就开花了,不过就算开花,也没我们家知书好看。”蒋文旭伸手揉了揉贺知书的头发。
贺知书轻轻叹了口气,冲着蒋文旭道:“我已经不好看了。”
“谁说的,我家知书无论什么时候的最好看了。”
“可你之前不还说我倒胃口么。”贺知书说出这话便后悔了,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蒋文旭。
蒋文旭的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十多天不回家,那时候他做了什么呢?和情人鬼混够了后才想起家里还有人等他,回家后也给对方也只是冷言冷语和漫不经心的嘲讽。
那些记忆一年一年的在脑中重复,刻画,越来越清晰。
知书离开的那些日子,每天提醒着自己,在知书等他回头的四年里,贺知书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知书,再......也不会了。”蒋文旭将脸上的泪痕擦去,强打起精神哄着贺知书吃下几颗山楂,“这个开胃,晚上能不能多吃点饭,给我点面子好么。”
“好吧,看在山楂的面子上,晚上多吃点。”贺知书带着安抚的笑容冲着蒋文旭点点头。
看着贺知书的笑,蒋文旭心中一暖,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想告诉对方却又没资格说的话。
“知书,以后我做错了什么,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蒋文旭几乎的带着恳求的说道:“那些委屈别在憋在心里了,答应我好不好。”
贺知书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他们的悲剧不得不说带着些阴差阳错在里面,他的性格便是这样,习惯了包容忍耐。
在蒋文旭走向错路时,他选择忍耐,选择安静等待,哪怕最后也想给足对方体面,可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看着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蒋文旭时,贺知书想了很多,从十七岁起到三十岁终,在这段感情里他那几乎毫无底线的爱着对方又算不算是另一种纵容呢?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便不是合适的,两个男孩子既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也得不到社会的认可,更何况两人的性格又是那样的极端。
贺知书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很多事情。
后悔当初放弃自己的事业为了满足蒋文旭那过度的占有欲,后悔几乎纵容般的容忍对方四年的玩乐,后悔那时年少他便随着少年离家,那时的他们并没有成熟到能负担起对方的一生。
*
蒋文旭知道贺知书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就算继续治疗,也只是让贺知书最后的日子里过的不安宁。
贺知书将治疗的药都停了,只留了些止疼的药片,他们会一同吃药,都是让身体没那么疼的药。
艾子瑜给了蒋文旭一张单子,上面将如何照顾贺知书,注意事项有哪些,一条条列写的清清楚楚,之后除了带二牛过来玩,艾子瑜几乎避免来茶园打扰他们。
最近贺知书在给自己挑墓地,蒋文旭则让贺知书挑个大些的,他想要同贺知书合葬。
可惜贺知书以合葬墓太贵,拒绝了蒋文旭的提议。
贺知书不是不能预见蒋文旭的决定,只是他们都没挑明。
蒋文旭手里的现金已经不多了,上次的事件中,他耗费了所有的现金,如今公司已经岌岌可危,也没钱给他这个董事兼股东分红。
张景文已经被北京的事缠的不可开交,得知蒋文旭计划失败,他也只是抽空来看了他们一次。
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总围着别人转,只是贺知书的人生只剩下了蒋文旭,蒋文旭的人生也只要贺知书。
西湖边上,蒋文旭牵着贺知书的手正在散步,今天他逼着贺知书多吃了一碗饭,此刻正在消食中。
这湖在他们上学的时候没少来逛过,蒋文旭在这里还留下了不少关于贺知书的画作。
趁着今晚,蒋文旭还将那画集拿了出来:“你藏得真严实,还好被我找到了。”
贺知书没搭理他,扭过头看着远方。
南方的冬天也是含绿的,映在人眼中,生机勃勃。
那日之后,杭州断断续续下起了小雨,湿冷的空气让贺知书的身体每况愈下,吃什么吐什么。
贺知书的病重了,虽然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情,还是让蒋文旭疼的进了医院。
如此这般,两人在同一病房输液时,竟然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艾子瑜赶到时,贺知书已经半昏迷了,脑袋都觉得昏昏沉沉的,强撑到现在已是不易,直到看到艾子瑜时,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你能不能注意点自己的身体,你要是不行了,谁照顾贺知书。”艾子瑜看着蒋文旭就来气,“我倒是乐意照顾知书,哪天你走了,我就把知书接走亲自照顾。”
“你敢!”病床上的蒋文旭一点也不像来玩笑的样子,眼神凌冽,护食般的将贺知书圈在怀里。
贺知书是他圈在怀里要保护一辈子的人,他已经不会给别人机会将贺知书带走了。
艾子瑜见此苦笑道:“那你道是让他省点心啊?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蒋文旭知道艾子瑜是好心,关于贺知书的事对方又帮了他太多,对方那些带刺的话都是看不惯自己之前做的那些错事,他受得住。
他收敛了脾气,道了谢。
“哟,蒋总的道谢我可不敢收下,需要我说声不客气么?”艾子瑜挑眉道。
蒋文旭想他和艾子瑜注定无法好好相处。
贺知书醒来时脸色已经好了些,蒋文旭献宝似的将自己买的粥奉上,将艾子瑜准备的搁置在一旁。
艾子瑜见了只觉这人幼稚至极,气的差点摔门离开。
三人回到茶园时,四只小猫已经饿极了,缠着人的腿边讨食吃。
见此,贺知书的眼里早已化满了温柔,叮叮咚咚的去给小猫准备吃食了,自家铲屎官在哪儿四只小猫就跟在哪儿。
“艾子瑜,如果我和知书离开了,它们就拜托给你了。”蒋文旭小声说道。
艾子瑜看着旁边的男人,没有开口应下。
蒋文旭同贺知书之间有太多的东西,不止是爱,还有太多的亏欠与悔恨,他救不了贺知书,也阻止不了蒋文旭。
也许这便是蒋文旭最好的结局吧。
只是自己的感情,只能被深深埋在心里了,在贺知书最后的日子里,艾子瑜只想他开心,不留遗憾。
哪怕不是自己,也可以。
艾子瑜离开前,看着院里的花,花苞已经长得很好了,只是不知他们能不能等到花开的那一天。
贺知书的生日快要到了,他突然决定要回北京的公寓过生日,他想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日子。
哪怕那个家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记忆。
这几天蒋文旭已经不敢去细细观察贺知书了,知书身上的淤青紫痕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整日的低烧导致贺知书基本都在卧室活动,烧的迷迷糊糊时,蒋文旭总能听见对方的呢喃。
“蒋哥...你别走...哥...别走...”
蒋文旭抱着怀里的人忍着哭泣声,那些回忆像一片片尖锐的碎片一寸寸刺进他的心脏,从未好过。
像濒死之人抓着的最后生机,蒋文旭死死的抱住怀里的人,他想将贺知书留下,想同贺知书白头偕老,想有更多的时间去弥补自己的曾经犯下的错。
可现实就是,在濒死前他回到了过去,以为拼尽一切能救下自己的爱人。
可命运像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即将再一次失去他最爱的人。
肩膀的颤抖变得不可抑制,蒋文旭闭上眼,将脸贴在贺知书的脸上。
“哥在呢...哥一直陪着知书呢...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不管是哪儿,哥都陪你。”
回到北京时,蒋文旭与贺知书迎来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长期被病痛折磨的身体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模样,这么久以来贺知书只有在此刻脸上才挂上了一丝清晰的笑意。
“下雪天该吃饺子了,回家我给你包。”
*
艾子瑜回到了北京,之前的工作已经辞去了,他准备在新的一年换个新的环境。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新的工作单位里遇见李泽坤。
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正盯着一间并没有在使用中的手术室,艾子瑜猜想,那个程夏就是死在这间手术室里的吧。
那个传说中的程夏死了,毕竟是从他手里抢走骨髓的适配者,就算不想知道也有人有意无意的将消息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