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杨看了看还养在水池子里的活鱼无奈的笑了笑:“知书现在是要好好养着,可你这也过于紧张了吧,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才放心?”
“肯定啊!”蒋文旭直接忽略对方话里另一层意思,骄傲的给予对方肯定的答案。
于是肖学霸也乐得吃了这碗狗粮,安分守己的去一旁洗菜,谁知还没洗多久,手里的胡萝卜便被抢了去。
肖杨:“......”
蒋文旭看了一眼对方不解的表情解释道:“知书不爱吃胡萝卜上的筋丝,我怕你处理不好。”
肖杨:“你这样不放心我,干嘛还拉我进来帮忙,全都自己做了不就放一百个心了么。”
“嗯,我确实不太需要你的帮忙,我只是不喜欢知书和你单独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单身,我得防着点你,万一你对知书产生了点不该有的心思让知书失去一个朋友,他会伤心的。”
“......”
肖杨只觉自己头顶顶着一句大写的无语,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蒋文旭是这样的人呢,连他的醋都能吃,这是病好了脑子瓦塔了吧。
这天晚上,直到张景文夫妇的到来,肖杨才得以从蒋文旭手掌心里解脱,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与刺激,他已经没眼再直视蒋文旭这个人了。
为怕贺知书在家待久了觉得无趣,蒋文旭这才叫上几个熟知的好友来家里聚聚,当然他不会傻到去邀请艾子瑜,所以最后聚会的还是他们五人。
从大学到现在,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情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如今人生过半辛酸苦辣自在心间。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蒋文旭的疯病,贺知书的血癌,张景文恋爱长跑终于修成正果,肖杨也在业内获得了不少成就可还是单身一人北漂。
餐桌上大家东南西北的聊着,也不知谁开口聊到了婚姻,肖杨这个不爱说话的学霸兼母胎单身狗突然感慨了。
“有时候我是真不理解那些情啊爱啊,我妈年年逼我相亲逼我结婚,结果呢,我还没谈恋爱呢,我姐就要离婚了,我本以为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妈肯定就放弃了,没想到今年回家还是那些话。”说完肖杨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学霸还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谈起自己的家庭,虽然大家认识这么久,可肖杨一直都属于比较成熟内敛的性格,很少有今天这番失态。
“蒋文旭,其实我最开始是很反感同性恋的,就像那些恐同的人一样,觉得你们不正常,恶心,甚至变态。后来了解深了,看着你们的感情那样好,才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自我了。”肖杨一人断断续续说着,没人打断他的话,“后来我又开始同情你俩,连自己的父母都会觉得两个男人在一块不能结婚,不能生子,说散就散,一点都不靠谱。现在看来男女之间还不是一样,是能结婚,能生子,一样可以说散就散,说背叛就背叛。”
“更可笑的是我妈居然劝我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男人只要顾家就行,艹!”这还是肖杨第一次说脏话,大学霸一直严于律己,估计是真的因为这事刺激到了。
“你们可别相信我妈的鬼话,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甚至与爱人好不好看了,两人感情好不好了都没什么关系,人就是这样经不住诱惑的生物,人性使然罢了。”肖杨苦笑道:“你们说,为什么人就这样经不起诱惑呢?我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想离婚,你说她到底舍不得什么?我真的不懂。”
图什么呢?
贺知书心里好像也没有答案,哪怕到如今他其实也并没有原谅蒋文旭曾经做过的一切。
只是感情的事情,太难断了,不是想就可以做到的,明明如鲠在喉,可就是不想这样放弃。
这些事情最痛苦的莫过于,大家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什么十恶不赦混蛋,谈恨好像过了,可又做不到不恨,于是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撕扯着伤口,经久不愈。
原来这些事情从来与性别无关,与婚姻无关,爱情就是那样不稳定的东西,祂会不再纯洁美丽,甚至变得脏污,也会破裂消亡,没人能控制。
肖杨说得越多,蒋文旭与张景文便越惊心,反倒是贺知书一脸淡然的喝着热汤,偶尔吩咐蒋文旭替对方那个热毛巾。
蒋文旭不敢再看贺知书,他只觉得全身冰凉,要不是还能思考,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身体明明没有半点知觉,他却感到了疼,无处不在的疼,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肖杨还在苦闷的‘撒酒疯’,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彻底醉倒前,肖杨看着他们:“你们两对可别让我失望,让我彻底厌恶爱情。”
这场景雨柔也有些感慨,她自己就身处其中父母爱情犹如摆设最后还是因为家族维持着表面平静,所以她才会对张景文这样苛刻,甚至婚前都还在试探在怀疑。
直到蒋文旭的事才让她彻底想清楚,“肖学霸,你放心吧,张景文前脚敢出轨,我后脚就把他踹了。”
张景文也赶紧接上自家老婆的话表忠心:“我哪敢啊,媳妇。”张景文是真的不敢,有一次失去的经历就够了,何况他眼前正摆着活生生的例子。
他没敢直视蒋文旭,今天的聚会办成这样他也没想到,一向无欲无求只知道钻研的学霸也会因为世俗的感情烦恼。
贺知书放下了碗筷,静静坐在原处,他没看蒋文旭如今的模样,只是盯着肖杨手里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晚注定辗转发侧,大概除了醉的不省人事的罪魁祸首,没人安然入睡了。
第59章 五分糖
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贺知书身体像是被抽去了什么一样,手机放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正在不停的震动,上面显示的名字是他这一年里唯一联系的一个人。
蒋文旭,他的爱人。
他们是从青葱岁月走到了如今的风华流年,可风流的只有蒋文旭一人,留给贺知书的只剩下满室的寂凉。
若之前的发现还可以安慰自己,他是不小心,是逢场作戏。
可事到如今,贺知书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了。
他将戴了多年的戒指在手中转了转,而后缓缓地拔了下来,心里也有什么东西一起被剥离出身体。
细密的疼慢慢落下,接下里便是一阵阵的刺痛。
客厅桌上放着的是当初蒋文旭告白时送给他的书,上面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亲自写下的情话。
贺知书没有看,只是将手里的素圈轻轻放了上去。
这个屋子他已经住了很久了,大概是时候离开了。
身份证,手机,银行卡和身上穿的衣服,十年深情,一朝辜负,原来这样的简单。
贺知书回头看了看,抬脚便出了门,这个家里属于他的钥匙也被留了下来。
当初先爱上的人是蒋文旭,可如今一无所有的人是贺知书,他已经懒得计较了。戴了那么多年的戒指都能摘下,如今还有什么舍弃不掉的呢?
贺知书买了回杭州的火车票,等上了车他便将电话关上机,他不想去责问对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残忍。
那些深情的承诺与誓言,在现实的诱惑面前不值一提。
不就是十一年么,谁又离不开谁呢?
火车缓慢的启动,贺知书想起了那年他家都不要了,前程和学业也不要了,孤身一人便跟着蒋文旭来到了北京。
如今该回去了,他也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贺知书轻轻抹掉了脸颊上的眼泪,靠着窗,闭上了眼,一千多公里的路途,回顾的是他和蒋文旭的十一年。
到杭州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贺知书没有找地方休息直接打车去了公墓,他真的想极了自己的家人。
清晨的露珠从旁边的树上落下打在了贺知书身上,还好有这件厚实的大衣帮他抵挡,才没有被这寒意湿透身体。
这件衣服还是蒋文旭买的,当时很着急也没好好选,可贺知书是真的爱惜这件大衣。
同蒋文旭不同,贺知书是很节俭的人,就算日子好过了他还是没将曾经的那些衣服丢掉,更何况这件是蒋文旭亲自给他套上的......
别在去想了,贺知书,别再去想那个人了。
父母的合葬墓在高处,当时他和蒋文旭几乎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想给自己亲人选个常年温暖的地方,可死去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做再多也只能感动自己罢了。
他真的不是个好儿子。
“爸,妈,知书回来了。”
当看到熟悉的照片时,贺知书已经站不住了,再狠狠给磕了几个头后,才缓缓抬眼跪的笔直,他细细抚摸着墓碑前父母的照片,他真的想他们了。
“妈,我好想吃你做的汤圆啊。”
“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呢?”
从高中起就在一起的,扛着所有的压力,吃了那么多苦,可如今连一个能回去的地方也没有了。
这就是他应得的惩罚么?
贺知书在墓园里跪了很久,南方的冬天大约比北方温暖些。
“妈,爸,以后知书不走了,就在这里陪你们。”他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曾经最怕苦最怕疼的孩子已经不在意这些疼痛了。
没有人疼,哭也是无用的。
“知书!贺知书!”
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到了他身边,在贺知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抱住了。
“贺知书,你怎么能,怎么可以离开我。”
闻言,贺知书心里只觉苦闷,为什么不能?贺知书对不起的人里从来都没有蒋文旭。
“知书,你不要离开我。”蒋文旭还在说,“你不高兴,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戒指我不是故意弄丢的,我会找回来的。”
找不回来了,贺知书心想,从来都不是因为那个戒指,而是那个戒指怎么也圈不住地想要变的那颗心。
贺知书闭上了眼,最后一次贪恋这个人身上的温暖。
“你出轨,不是一次,也不是一两天,心都变了,戒指找回来又有什么用。”
抱着他的那个人,彻底僵住了,在这个地方,贺知书不想和蒋文旭吵。
他挣开了对方的怀抱,没再看那个人一眼。
*
脸上的泪好似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拂去了,贺知书努力的睁开眼,一张英俊的脸便映入眼前。
身旁躺着的人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知书。”
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蒋文旭的手指上,贺知书转过头不想看他。
蒋文旭知道,知书一定是梦见了什么,可他不敢问。
“我去给你煮粥。”高大的男人抿着唇,像一只没人要的野犬委屈巴巴的离开了卧室。
见人离开,贺知书拿起了枕边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个梦让他想起了最坏的那段日子,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没有无条件包容自己的亲人,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亲近之人。
曾经的过往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只要想起碰到就会疼,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可还是会时常梦见。
贺知书知道蒋文旭那时候就算心里还有他,大概也是淡了的,只是当真正失去的时候才真正悔悟。
蒋文旭进卧室叫爱人吃早餐时,贺知书刚挂断电话。
“打给...爸妈的么?”蒋文旭自然的问道,自从知道贺知书的骨髓来自蒋文旭,爸妈也承认了他们的关系,那之后蒋文旭叫爸妈比贺知书叫的还顺口。
“嗯。”贺知书点点头,“想回去看他们了。”
蒋文旭顺口就接过话,“这次能带上我么。”
“不带,你要好好上班。”贺知书说完,自顾自出了卧室,蒋文旭只能默声跟在后面。
餐厅里贺知书端着粥却不想喝,梦是假的,可那些情绪确实真的,不经意之间,贺知书将勺子磕在碗边在一阵沉默着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
“知书,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来喂你吧。”蒋文旭讨好般的做小伏低,眼里除了紧张还有真切的温柔与深情。
贺知书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蒋文旭心想着却不敢宣之于口,贺知书现在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就算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也熬过了排异期,接下来的日子也要精心护理身体才行。
如果总是隐忍着心里的不快最后郁结于心,身体怎么吃得消。
蒋文旭知道,就算决定重新开始,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因此抹去,那些造成的伤痛也不会就此消失。
他将自己凑到贺知书跟前,拉起对方的手,亲了亲贺知书又黑又软的头发:“知书,你答应过我的,不准委屈自己。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有任何不满,不舒服,不开心都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总是埋在心里,我会心疼。”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皮糙肉厚你不用心疼我,不要把什么不快都憋在自己心里让自己难受。”蒋文旭将自己的脸放在贺知书掌心,好似真的不在意对方对自己动手,“我真的害怕了,害怕我在不经意间会伤害到你,害怕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突然有一天就不要我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让那些阴影远离自己的爱人,要是能选择,他只想承受那些病痛与背叛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可是他做不到,那些阴影与痛苦全是他带给自己最爱的人的。
贺知书盯着蒋文旭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他的性格天生如此,性子柔软,抱怨是做不到的,也不屑争执,有什么事都会选择默默承受着,然后一点点累积在心里,直到被踏破底线,直到真到再也受不住了,然后触底反弹一次性爆发出来,最后连道歉弥补的机会都不会再留。
其实贺知书也知道自己这个性子不好,他一点点将蒋文旭宠的昏了头,对蒋文旭过度的放纵与容忍,才让对方有恃无恐的陷入了外面花花世界。
最终,十年厚爱,一朝离散。
“我做了很多很多犯浑的事,情绪冲动的时候完全不计后果,我真的知道错了,小书,别不理我。”蒋文旭望着沉默的贺知书,心里的煎熬越显:“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让自己悔恨的事了,余生我只想好好珍惜你照顾你,好好爱你,只想我们能好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