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宜也顾不得这人是谁,忙要小顺子前去旧人,冬日里救人不是那么好救的,若是水性不好之人下去,身上的棉衣一沾水,只怕是凶多吉少,她一面要芙蓉去喊人,一面要小顺子去找树枝,看能不能让落水之人抓住树枝,将人拖上来。
可水下这人穿着厚厚的衣裳,衣裳浸湿之后拽着她不断往水里沉,好在最后有几个会游水的太监过来,齐齐将人救了起来。
待看清楚落水之人的面容后,婉宜微微一愣。
这人竟是德嫔的妹妹?
下头的太监们一个个都是会来事儿的,知道婉宜与德嫔关系一般,当即就有人说要把人送回永和宫。
送回永和宫?
若是真把人送回永和宫,只怕就没了!
婉宜心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方才身边就带了个宫女,如今这人落水了,宫女不见了,若没点什么蹊跷,她可不相信。
婉宜虽不喜欢德嫔,可也知道一码归一码,不管怎么说,眼前这女子是无辜的,只吩咐道:“把人送回永寿宫吧。”
说着,她又吩咐芙蓉去请太医来,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冷水中泡了这么久,又是昏迷不醒的,很难不出什么事儿。
众人齐齐称是。
太医给绣云看过,喝了药,绣云傍晚时候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的绣云还迷迷糊糊的,可仔细一想,想到方才的事儿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一直守着她的芙蓉劝道:“这不是没事儿了吗?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你知不知道自己从阎王手上捡回来了一条命,该高兴才是了!”
宫里头一个个人是什么德行,芙蓉也算看明白了,今日那些太监若不是瞧着她是婉宜的人,只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下水救人的。
宫里头的人命呐,不值钱!
绣云仍旧在哭,哭的是伤心欲绝,受了寒气,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脑袋更是疼的厉害,却没有心疼。
方才绣云正在水边看鱼儿,说时迟那时快就被人推了下去,那时候身边就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宫女,不是她还能是谁?
那宫女是德嫔拨给绣云的,绣云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察觉出来姐姐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她只觉得宫里头的日子难过,人的性子有所变化也是正常,更觉得姐姐永远都是那个疼她的姐姐,血缘亲情这种东西怎么会变?
芙蓉最不耐烦这些哭哭啼啼之人,当即也没了什么耐性,只道:“这事儿估摸着德嫔娘娘已经知道了,我们家主子倒是不怕什么,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办?你是永和宫的客人,没道理一直住在永寿宫!”
婉宜不喜德嫔是一回事,可因为一个与自己无缘无故之人与德嫔为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绣云胡乱擦了把眼泪,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说着,她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道:“是钮祜禄主子救了我吗?”
待她见芙蓉点点头,这才道:“那我能不能给钮祜禄主子磕个头?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不走的。”
芙蓉见她还算有点良心,也就答应下来。
待绣云郑重冲着婉宜磕了三个头,谢了又谢之后,婉宜瞧她眼眶发红,想着前不久婉芳的事儿,只觉得她们也是同病相怜,不由多问了一句:“你这就要回去了?可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今出宫是最好的法子,可紫禁城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若是德嫔不点头,只怕你难得出宫。”
“你既是德嫔的娘家人,也没道理德嫔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出宫了……可若是回去永和宫,你们已经撕破了脸,就更是凶多吉少了。”
绣云哑着嗓子,正色道:“多谢钮祜禄主子关心,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哦?”婉宜很感兴趣,笑着道:“若是你相信我,不妨与我说说看。”
绣云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就去承乾宫一趟。”
婉宜目露欣赏之色,只听见绣云道:“我进宫的时间虽不长,却也知道德嫔娘娘与佟贵妃娘娘看似是一条船上的人,却是面和心不和,我将这事儿告诉佟贵妃娘娘,虽不指望佟贵妃娘娘给我做主,却把这把柄送到了佟贵妃娘娘手上。”
“如今佟贵妃娘娘正愁没有错处拿捏德嫔娘娘,若到时候我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这辈子德嫔娘娘都难得在佟贵妃娘娘手上翻身了。”
婉宜只觉得这是个聪明人,含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了?”
绣云低声道:“我叫绣云,今年十五岁。”
婉宜想到德嫔的忌惮,只道:“可是订了亲?”
绣云摇摇头。
婉宜倒是想到了阿灵阿,可说亲这种事不能光讲究盲婚哑嫁,得看看彼此的意思,但站在她的角度上来说,绣云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模样出众,敢爱敢恨,聪明伶俐,与阿灵阿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真说哪里不好,那就是她是德嫔的妹妹。
不过如今瞧来,绣云心底有没有将德嫔当成姐姐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