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
吴皇后忿然甩袖,扫落案上的瓷瓶。
萧尚仪闻声撩开锦帐,“皇后娘娘息怒。”
吴皇后明艳的凤眸微黯,她怒喝道:“她沈雁都要进东宫了,你叫本宫息怒!”
萧尚仪弯身拾起碎瓷片,于掌心把玩:“娶了良娣也不是坏事,沈大姑娘精明聪慧,虽不似沈晚好把控,但到底也是沈家的女儿。”
吴皇后咬牙切齿道:“本宫就是气不过,陛下缘何改了主意将沈晚赐给容王,又将沈雁赐给太子,还要他们同日成婚。”
元贞帝明摆着当着朝臣的面打她巴掌。
“太子他人呢?”
萧尚仪禀说太子来过,只是未曾踏进长乐宫。
吴皇后瘫坐在美人榻上,“现下连太子都要与本宫生了嫌隙,全都是因为沈晚。”
萧尚仪看她神色不好,便道:“娘娘莫要忧心,太子殿下极为储君,陛下定不会苛待他,现在要紧的是您自己。”
吴皇后恍然,她禁足有些时日,凤印也一直交由太后保管,到如今太子要纳娶良娣,元贞帝也没有松口解她禁足,“本宫求过太后,可她说不上什么话。”
萧尚仪当即道:“脱簪待罪。”
吴皇后担忧的说道:“陛下厌烦本宫,本宫若脱簪待罪,他定不会看本宫一眼。”
萧尚仪尤是道:“娘娘若是这么想,那只能看着陛下废太子另立储君。”
吴皇后心神具颤:“莫要妄言。”
萧尚仪敛眸垂首,低声道:“臣下该说的都说了,但凭娘娘差遣,臣下告退。”
吴皇后紧咬着朱唇,眸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
是日国公府上下红绸密布,长廊檐庑皆是正红的喜色,丫鬟婆子端着缀着红布的承盘,鱼贯而入簇拥到漪澜苑。
三更天不到,沈晚就被拉起来梳妆,婢女为她换上大婚冕服,正红的龙凤纹金丝织锦广袖殷红如血,襟边还绣着交颈鸳鸯,螺子黛细细描眉,朱唇点一点红,略施傅粉,娇容好似无暇美玉。
江采薇细长的柔荑接过喜婆手里的白玉篦,执着那白玉篦轻轻划过清水,拢起沈晚的一缕青丝,慢慢地梳下来,“娘还真舍不得沅沅。”
多年前还是襁褓婴孩,如今到了出嫁的年纪,要与他们分离。
“沅沅也舍不得娘亲,不如沅沅不嫁了。”沈晚娇嗔地侧身挽着她的手。
江采薇轻轻推了她一把,沈晚坐直了身子,正对着菱镜,“你有几条命敢和陛下作对?”
沈晚撇撇嘴没有应声。
江采薇为她挽好发髻,斜插了几支陪嫁的步摇,戴好金簪凤冠,遂又在她耳边轻声附言:“嫁妆里藏着避火图,你记着洞房时拿出来瞧。”
沈晚羞红了脸,螓首低垂她嗫嚅道:“娘,您快收起来,我用不着。”
江采薇揶揄道:“虽说你们二人燕好过,但成婚避火图自然得备着。”
沈晚心知她非嫁不可,但还是不愿与爹娘分离。
国公府外红绸密布,宾客络绎不绝,百里红妆沿着长街通往皇宫,沈家二女即将进宫完婚。
欢庆的锣鼓鞭炮声阵阵,眼看吉时已到,两位姑娘一齐上了花轿。
迎亲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浩浩汤汤的朝皇宫而去。
两座花轿缀着金铃,停轿时泠泠的铃音以作警示,到太极殿,二人一前一后下轿。
钟鼓声鸣起,应和着仪仗大乐,她们一步步迈上由白玉石砌成的玉阶。
行完礼,熬过冗长的繁文缛节,她们便被送到新设的喜房安坐。
殿内烛火熠熠,映照着宽敞的殿宇通亮,大红的绸布与燃烧的红烛交相辉映,晕出昏黄的光线,沈晚以扇遮面静静地等着,她身后铺陈着大红色的锦缎衾被,上绣着百子千孙图,绯色鲛纱挽在银钩上,随风微微摇曳,泛着耀眼的红光。
沈晚捏着扇柄,好奇地打量着曲台殿。
她以往来时这里好似死气沉沉的,陈设素雅还有几幅仕女画摆在墙上,今日得见竟变得焕然一新,满目的艳红。
不多时推门之声入耳,沈晚双手覆于膝前,她紧张地低下螓首。
卫琅一袭玄纁色冕服,衬得他清冷矜贵,他看了眼沈晚,鲜红的嫁衣衬得她玉白的容色明媚。
他抬手屏退殿内宫婢,伸手摘下她的凤冠,三千青丝如瀑倾泻,搭在她的肩头。
沈晚怔怔的望向他,“还有合卺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