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胜推推眼镜，感觉事态不妙，这种场面他不擅长。
他冲厨房大喊：“孙哥！孙哥！”
他这么急切地叫，厨房里的两男五女急忙都出来了。
“怎么了？”孙义波一边往出走一边用围裙擦手，“什么事，这么沉不住气。”
他还没看到门口的李玉珍，李玉珍先开炮了：“这男男女女都是干什么的，伤风败俗！你躲出来就是干这些勾当。”
厨房里的几个女生不干了。
“这是谁家的疯婆子，敢上这撒野。”
“说谁伤风败俗呢，我撕烂你的嘴！”
“话都不会说，我看你这么大岁数白活，有娘养没娘教的人。”
几个女生都是二十几岁，哪里能受得了李玉珍的辱骂，有个女生甚至伸手抓住李玉珍的衣领撕扯起来。
有的女生假装拉架，实际上是帮凶。李玉珍年纪大，又是一个人，就占了下风。
王国庆见老娘吃亏赶紧去拉，他结结巴巴道：“我们是……是她的家人。”
他的话刚落，后脖子不知被谁搂了一巴掌。
“都住手！”孙义波看到门口乱作一团的人，赶紧喝止。
几个女同学都住了手，李玉珍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看到屋里人多势众也不敢乱来了。
她气哼哼地说：“今天我有正事，先不跟你们算账，以后等着瞧。”
李玉珍说完把气撒到小芳身上，强硬说道：“王小芳！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回报我了。听说你赚钱了，过年得给家里点钱。”
“回报你虐待我？！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家务活，你把工钱给我算了再说。你差点逼死我，得陪我多少钱？”小芳依旧是不恼不怒地说。
“我守寡这么多年把孩子拉扯大，没有退休金，你得给我养老。”
李玉珍看到门外围上来许多人，更加理直气壮了。
“辛苦养大的孩子不孝顺，还不如不养。”一个中年女人同情地看着李玉珍。
“啧啧，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个大爷直摇头。
李玉珍听了这话拍起大腿，“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是造了什么虐，养了这么个白眼狼。”李玉珍嚎得起劲，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水泥地上继续嚎。
小芳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楼梯上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的是她见过的邻居，那两个说话的她并不认识，有可能是邻居，也有可能是楼下路过的。
“你告诉大家，你四个儿子都能给你养老钱？”小芳又指着国庆：“他和我一样都读高一，读书的钱都是你给的，他哪来的钱给你养老？”小芳讥讽道，“一样大的孩子，你能养他为什么不肯养我，我是一边读书一边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小芳看到刚才说话的人狐疑地瞪着眼睛，对事情的反转还不适应。
有人义愤填膺地开口了。
“因为是女孩子就得自己养活自己，这是重男轻女。”
“她家是我弟弟的邻居，当妈的不让女孩上学，还让她嫁给一个有缺陷的人。”一楼的王大栓老婆对身边的人说。
大家听了纷纷谴责。
“什么年代了还思想老旧。”
“这么大岁数脸皮怎么这么厚。”
“这孩子真不容易，自己办补课班养活自己上学，当妈的还来要钱，简直是吸血鬼。”
“这个是儿子吗？看着和当妈的一样不明事理。”
大家的一通谴责，本来置身事外的国庆顿感羞愧难当，他不管不顾地拽起李玉珍下楼了。
李玉珍眼看今天占不到便宜，国庆拽她也就跟着灰溜溜地走了。
她一边下楼还一边喊：“都等着！今天的事没完，没完……”
第32章
杨雪和吴强买东西回来，就听见几个同学在议论，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大家讲完事情的经过，杨雪直夸几个女同学神勇，指责李玉珍不配当妈。
“你们倒是不怕把事情闹大，想过王老师自己在时，老太太来找麻烦怎么办？”孙义波提醒大家。
是啊，众人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不你去我家，我是一个人住。”杨雪征询小芳的意见。
小芳谢过大家的关心：“不用，都别放在心上，只要我能狠下心，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什么事？”姚烨走了进来。
“我们都没有听到敲门声。”小芳看到姚烨进来很意外。
“我开的门，你们嚷嚷那么大声，哪里听得见。”吴强正在门口组装鞋架。
“这是才买的？你太有眼力见了。”小芳夸赞吴强。
“一上课门口堆的鞋简直下不去脚，今天我借花献佛。”吴强瞄了一眼孙义波，笑了笑：“是吧，孙总！哈哈！”
“应该的，还缺什么？”孙义波豪爽地说，花他点钱他不介意。
“不缺了，花多钱我过意不去。”小芳赶紧制止他们。
小芳把姚烨让进屋，又把李玉珍来要钱的经过简单地讲给他听。
“那我先回去了。”姚烨看到大家热热闹闹地准备聚餐，李玉珍也不能再来了，遂和小芳打招呼转身要走。
“一起吃吧，又不是外人。”孙义波热情邀请，他在这里不止一次见到姚烨，知道他是王老师的熟人。
“没什么事就留下吧。”小芳也挽留他。
姚烨也不是忸怩的人，立刻撸起袖子帮忙上菜。
姚烨很快融入大家，饭桌上他和孙义波已经聊起了生意经。
当大家收拾完碗筷准备离开时，姚烨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像个主人似的把大家送到门口。
姚烨送走大家，就要给小芳家里大扫除。
“不用，下午做饭时，同学已经帮着我扫尘擦灰了。”小芳赶紧说。
姚烨瞪着眼睛在屋里踅摸，厨房也被学生收拾过了，屋里除了大屋的桌椅，就是小屋的床，家里也没什么东西。
床？姚烨的一双眼睛放着光，他兴奋地问小芳：“床单、被罩你一定没洗？”
还真是被他猜对了。因为小芳没有洗衣机，不甩干很不容易晾干，而且也没地方晾，每天都有学生来上课。重要的是小芳也洗不动。
“过完年我想买台洗衣机，有洗衣机洗大衣时也方便。”小芳想着手里也有钱了，有必要添点小家电了。
姚烨看了看表，已经四点了，他有些遗憾地说：今天来不及了，得逛一逛再决定买哪个，明天我就陪你去。”
“不着急，我过完年买就行。”小芳想着姚烨年前生意忙，家里可能还要购年货，哪像自己这么闲。
“明天早上发完货也基本结束了，后天年三十只有半天，大家不会上货了。”姚烨生怕小芳有负担解释说。
“好，今天你先忙你的事去吧。”
“没事，我上午和爷爷在家里打扫卫生，家里没事才来你这里看看。”
“那看电视吧。”小芳明白，姚烨大概担心李玉珍再来闹事，因为他平时没事不会呆这么久。
她的心里暖暖的。
“好啊！”姚烨乐颠颠地应声打开电视机。
小芳坐在床上，姚烨搬了凳子坐在床边，两个人边看电视边吃坚果，准确地说是姚烨剥给小芳吃。
小芳嘴里吃着剥好的榛仁，她看到电视里可乐的情节，不由地大笑起来。
“小心呛了！”姚烨担心地提醒她。
小芳收住笑，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她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端庄地坐着。
姚烨看她做作的样子，笑笑摇摇头。
小芳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俊朗的五官舒展开来，很想伸手摸摸是不是加工过的。
已经五点钟了，天还没有黑，白昼变长了。
第二天胖子八点多就来了，小芳因为不知道姚烨几点能来，所以早早吃完早饭等着。
“这是我爸起早做的红烧肉。”胖子把一个包裹着的饭盒递给小芳。
小芳掀开盖子，冒着热气的红烧肉色泽亮丽，一阵阵肉香在鼻间萦绕。
小芳差点流口水，她刚想伸手拈一块放嘴里，想起大早上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好。
“帮我倒碗里，谢谢！”小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胖子的爸爸老杨同志做菜的手艺简直太棒了，在工厂里的食堂做饭实在可惜了，如果自己开饭店请老杨掌勺一定赚发了。
“你怎么买这么多的碗、盘？”胖子觉得自己两天没来而已，厨房已经升级换代了。
“啊，昨天下午留学班在这里聚餐，给我买了这些炊具。”小芳又指指门口的鞋架，“都是孙义波出的钱。”
“啊聚餐，我错过了什么！”胖子遗憾的表情。
“更遗憾的是你错过了一场大戏。”小芳就把昨天李玉珍母子来闹事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这几个姐姐这么勇猛。”胖子一脸惊讶的表情。
小芳一副笑话他见识短的样子。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帮忙。”胖子是奉命而来。
“你来得太及时了。我一会儿要和姚烨去买洗衣机，他自己搬上楼肯定不行，正好你帮着搬。”
姚烨开车载着小芳和胖子到市中心的商业街。小芳虽然上次买鞋来过，可是并没有怎么逛。
现在到了年根，街上的人流更加密集，到处是不差钱的人。
姚烨带他们去了一家商行。
柜台里摆着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传呼机，原来姚烨要给小芳买传呼机。
这东西便宜也要上千元，小芳哪肯要。
此时拥有一台传呼机还是炫富的象征。
男的还好，把它别在腰带上，有的女孩竟然把传呼机用一根细绳挂在胸前。
小芳咋舌摇头，“太土了。”
这东西太不方便，还得到处找电话回话。况且再过几年就出现真正意义上的手机了，虽然普通人买不起。
小芳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解释说，“现在世面已经有大哥大了，虽然现在通话质量不太好，等过几年通话效果就会好了，那是我一定要买一部。”
“小芳，你是想一步到位，我也这么想。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我能不能攒够钱。”胖子也知道大哥大的通话质量赶不上固定电话。
“等你攒够钱了就到日子了。现在的大哥大质量不好价钱也贵，还不好买。等技术改进了，买的人多了，价钱也下来了。”小芳讲得头头是道，她上辈子的手机几千元，已经是不错的了。
“好吧！”姚烨被小芳说服了，带着他们走了。
他们去买了对联、福字，小芳还真没想起买这个。姚烨又买了鞭炮装了一纸箱，连胖子也买了许多鞭炮。
见没什么要买的了，姚烨这才带着他俩去买家电。
这是一家三层综合商场，家电在一楼。小芳把所有的家电都看了一遍，种类太少了，功能也简单，哪有后世那五花八门的电器。
小芳选了一个小电饭锅，一个台式电风扇，一台洗衣机，一共花了七百多。
“用电扇还早着呢。”胖子觉得离夏天还有些早呢，这么早买回家闲置半年。
“补课的人多，空间又小，电扇可能早早就会用到。其实我想买吊扇省地方，可是我睡觉就没法吹了，这个台式电扇能两个屋来回搬。”
这时的家电商场的服务还没有后世那么完善，买家电的人需要自己花钱雇人运回家。
他们也没雇人，先把电饭锅和电扇放到轿车后排座，姚烨和胖子又进去抬着洗衣放到车的后备箱里，结果后备箱的盖子盖不上了。
“这能行吗？”小芳知道不盖后备箱开车属于违规。
“没关系甩不掉。”姚烨显然以为小芳担心洗衣机会掉落。
“我是说这样拉货违规，要不雇台货车送货吧。”小芳虽然不是司机，上辈子听说客车拉货算违规，好家伙现在竟然敞开盖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没事，我看出租车经常用后备箱拉自行车。”胖子的话消除了小芳的担心。
小芳真的白白担心了，她确实看到路上有出租车敞着后备箱拉东西。
也许现在真的管得不严，小芳只是怕姚烨被扣分，毕竟是给她拉东西。
他们一路顺利地开到家楼下。
小芳抱着电饭锅刚下车，就看见李玉珍从楼上下来。
“好啊，你有钱买这些东西，却不给家里一分钱。今天你不给我拿钱，我就不让你走！”李玉珍一把抓住小芳的胳膊。
小芳抱着电饭锅并不重，她腾出一只胳膊想甩掉李玉珍，哪知李玉珍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老太婆立刻干号起来：“快来看哪，不孝女打老娘了，反了天了！”
“白养这么多年，不给家里一分钱，简直丧尽天良。”李玉珍为了吸引人大声干号着，远处有几个人不畏寒冷驻足看过来。
小芳没理她，抱着电饭锅直接上楼了。
第33章
姚烨看到李玉珍坐在地上撒泼，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也多了。他让胖子先把电扇送上楼，自己走到李玉珍跟前。
“你有理可以去派出所、法院告她去，别成天在这胡搅蛮缠。”姚烨能理解小芳，摊上这样的家人，连他这个外人都忍不住生气。
“你管不着，我看你和她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饼。”李玉珍大声斥责姚烨。
姚烨的火气顶到脑门，对斯文人，你可以和他论理，对李玉珍这种蛮不讲理的人，真不用再客气。
姚烨蹲下身子，冷声说道：“王国伟的事你以为没事了？你信不信只要我想，我照样能把他翻出来。等他坐牢时你就没时间来这作了吧。”
李玉珍吃惊地瞪大眼睛，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轻“哼”一声，撇着嘴：“年轻人，这年头吹牛可吓不倒我。”
姚烨的话虽然没镇住李玉珍，可是她的声音明显不硬气了，姚烨再接再厉。
“你儿媳妇孙小丽在机械车间吧？她会不会受连累？等到有一天，你老儿子的前途，被两个进过监狱的哥哥拖累时，你再坐地上哭去。”
李玉珍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儿子王国伟的事，花了不少钱托人找关系才压下，单位对外只说是因为工作失误开除的，没有追究其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