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年,你同那红衣女鬼,害的我好惨呢,一柄刺魂刀,生生锁住了我的花魂,音九阁可真是个好地方啊,那种被万千人践踏的滋味儿,怎么说呢?”
她掐住了他的下巴,“哦,与你来讲,那定是消魂蚀骨的吧,可惜,我不是你,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
“又一次利用我,赚的盆满钵满的,衍公子当真是长着一颗经商的好脑子呢。”
她手上的力道很大,独孤衍被他掐的一直都在挣扎,“怎么,如今知道怕了?你的好搭档,也有倒戈的时候,两肋插刀的人,我已见的太多太多了,今你自己也尝尝,滋味儿如何?”
将离红着眼睛,笑了笑又说:“闻不习惯是吧,无妨,多闻闻也就习惯了,这种血腥子味儿,多闻上几世轮回,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若有朝一日闻不到了,那才可怕呢。”
将离又大笑起来,“江郎山之上,江郎却比不过衍郎,衍郎衍公子,你且是糟践了江郎这一片秀丽的山峰了,你的娇妻美眷们,都在黄泉路上等着呢,去吧,自己去吧,若是再脏了我的手,我可没什么再可以扔的了,毕竟,与你葬在一起,我也嫌脏啊。”
独孤衍的魂魄,此刻,早就六神无主了,他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向前挪着,稍一纵身,便要跳下去了,可突然飞出一张符咒,将他定在了原地。
将离怒不可遏的回头喝道:“谁?”
狐魄儿也诧异的看着白无泱喊了一句“师父!”
白无泱斜睨了狐魄儿一眼,俊颜冷面的道:“是人我都救,判他挫骨扬灰的应该是判官,不是你,也不是她。”随后,又阴恻恻的看向狐魄儿,“不是人的玩意儿我都除,杀,是我的本分。”
噎的狐魄儿也是没谁了,不是人的——不是人的,她就是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一头待宰的羔羊,听话便先留着,为祸便一刀剐了的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不是人的玩意儿默默退后,将离站在山巅,看了二人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狐魄儿又快速的拦在了白无泱的身前,碧天一甩而出,面色骤冷,“抓你的人!”话不多说,直接甩鞭而上,一白一红的身影,便在空中打了起来。
白无泱眉头一皱,狐魄儿刚刚,明明就是有种将那独孤衍不杀不快的架势,又怎么会如此主动的跟将离打了起来?
他的参商,又慢慢的放回身侧,冷眼旁观着,看看这个不是人的玩意儿,到底是想要作的什么妖?
二人在空中你来我往,谁都没有退让,打的是热火朝天,碧天掠过的地方,皆宛若星河般,留下了一道璀璨的光影,又好像下了一翻流星雨那般,瑰丽四射,再看狐魄儿打架的气势,倒是恢弘大气,十足的凛厉。
白无泱看的眼睛微眯,竟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红罗那功底的,都躲闪不急的生生挨了她一鞭子,可这将离却是毫发未伤啊?
于此同时,碧天于天空中,再次横扫而过,似有似无的刮到了独孤衍的身上,但碧天的力道穷劲,收张之势,均是大起大落,大开大合,挥舞之间,独孤衍便不知不觉的,挨上了凌厉的几鞭子,一瞬间,便是血肉翻飞的感觉,被狐魄儿给生生抽了个魂飞魄散。
将离一愣!
白无泱眉头一挑,这打的叫做什么仗?
这种恢宏的架势,惊天动地飞石走沙的,看不出丁点的徇私舞弊,但就是偏偏与将离打了半天,将离毫发无损,被符咒定住的那个,却成了被殃及到的池鱼,皮肉翻飞其次,这魂飞魄散,又是什么意思?
那一鞭子的狠戾劲儿,狐魄儿你别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
第16章 我也选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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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魄儿冲着将离使了个眼色,就惊慌失措的收了碧天,转身,便一脸茫然的对着白无泱说:“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谁信。
白无泱瞪了她一眼,参商出鞘,就向着将离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一道剑光掠过,顿时,就冲着将离的后背直击了下去,将离口吐鲜血的摔倒在地。
这……战斗力也太低了,狐魄儿手抚额头,不敢看他。
白无泱冷笑道:“狐魄儿,我以为你是遇到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对手呢,不过如此。”
那个眼神呀……就别提有多寒人了,一副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明白,你刚才那撼天动地的气势是为了点什么的话,你就哪里凉快,给我滚到哪里呆着去吧的样子。
“你是在表演杂耍呢吗?”白无泱又瞪了狐魄儿一眼,看向将离说:“你虽有冤,但这不是你枉害人命的借口,你虽有怨,但这也不是你加害于人的理由。”
他说:“冤有头债有主,申冤没错,讨债也没错,但是方式错了就是错了。”
“天地有七界,神佛仙,人,魔妖鬼,界亦称界限,各界容各界之主,你,越界了,怨不得别人。”
说的一脸冷漠。
“他与你而言是恩情,你与他而言,不过就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狐魄儿抬眸看去,脸上也没了笑意。
白无泱继续冷着脸说:“错,谁都有,曾经的心地善良,不是为了你今日的手拿屠刀铺路,刀子握起来容易,放下可就难了。”
“七情六欲,亦可重亦可轻,人字在中间,前后两条路,偏轻些,便是神佛仙,偏重了,便是魔妖鬼,你选了后者,那便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不杀你,”紫金葫芦在将离眼前晃了晃,他说:“进来吧,我来渡你。”
将离哭着跪拜说,“我有一心愿未了,道长可否让我先去了却此愿?”
白无泱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狐魄儿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
狐魄儿双目黯淡,她说:“我也选了后者。”
第一次,她低下了头,眼底没了往昔的笑意,从他身边走过。
我也选了后者,我也越了界,所以,我天打五雷轰,苍天不容我……
身为神的你,能够舍七情,撇六欲,而我不能,怎样我都割舍不掉,且还由仙而贬,由妖而疯魔。
狐魄儿想着,曾经的北帝,由她,宠她,纵她,想必,那时的他,亦便是如此了吧,心里也很是澄澈的吧,自己的感情,早就掂量的很清很清的了,那为什么,不一直清下去呢?
如今的你,行在凡尘,身在轻重之间,我岂不是,再次成为了你的负担?
白无泱看着她那落寞的身影,心知,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是又伤到了那颗脆弱的心了,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药王山神农谷,方圆百里,一片翠幽,在翠幽之中,卷缩着一个身影,安静的坐在其中,好像是静静的等待着,红芍花的开放。
定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须臾,一片火红的花海,在这晚夜之中,悄然绽放,一缕红色花魂,从花中升起,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阿狸。”
阿狸抬眸间,便是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从花海中站了起来,慢慢的伸出一只手,似是乞求道:“别离开我……”可他的喉咙,却是干涩的厉害,哑然失声。
将离淡而一笑,青丝如浪涌,红衣随风而动,广袖翻飞而起,一缕花魂独舞,纤纤玉手动若惊鸿,玉足轻踏,若仙若梦,月光如华,亦随之倾倾而下,溢彩流光的她,此刻,仿若山间的精灵。
本该如此的,山间的精灵、源于自然,长于自然,溶于自然,归于自然。
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那一天——
她诧异的问:“你怎么躲在这里吃东西?”
“……”阿狸笑意颇深的看着她。
将离走近了一些,有些吃惊,“你怎么在生吃老鼠?很饿吗?跟我走。”
她毫不嫌弃的擦干净了阿狸的嘴角,牵起他的手。
阿狸一边吃着她给他准备的食物,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将离面色微红,慢慢的低下头,羞涩道:“这里虽是烟柳之地,的确不该领你来这里,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阿狸长长的睫羽轻颤,勾唇一笑,“谁在乎这个,我只是觉得,美人的胆量倒是颇大,见到我在生吃老鼠,你不害怕吗?”
将离抬起了头,仔细的看了看阿狸,抿唇轻笑,“竟是这样,是我多虑了。”
阿狸的目光从未离开,似是玩笑道:“多虑什么?”
将离瞧他一眼,问道:“好吃吗?我是说,这条鱼的味道也不错。”将离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阿狸抚额轻笑,又懒散的单手拖住了下巴,勾着一双极尽风流的眸子看向将离说:“美人如花,花香肆意。”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了然。
“我叫阿狸。”
“小女将离。”
有一种默契,叫做不用多说,便已了然于心。
房门外,一阵敲门的声音响起,那矫揉造作的声音,便也随之传了进来,“将离接客了,也不知道还磨蹭个什么?都多少回了,怎么还跟个大家闺秀似的。”
将离的身子忽的一颤,尴尬的笑了笑,方要起身,便被已经起来的阿狸给摁了回去。
阿狸一身痞气的开了房门,勾唇一笑,“姨娘这就赶客了?”
他弯着眸子说:“我待姨娘不薄吧,您这是又攀上了哪家的高枝啊?”
音九阁的姨娘,瞪着阿狸手中的金元宝,两眼也随之放着金光,“哎呦呦,我哪知道您在里面呀。”她一把抢过阿狸手中的金元宝,拧拧哒哒的就走了。
阿狸回眸冲着将离一笑,还颇为得意的道:“美人今天是我的了。”
话之糙,却是出奇的没有引起她的反感,也许,大家的熟络,都是源自于同类吧。
而后又过了几日,音九阁的姨娘笑岑岑的走来,“将离呀,姨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衍公子说了,最近那个阿狸不是总来找你吗?公子见他对你有情,不忍拆散,只要他能拿的出十万金,公子便让你与他远走高飞,你身体中的那把刺魂刀,他也会一并的帮你取出来,从此,你就自由了。”九姨娘笑的花枝乱颤。
将离心动了,这百年来,花魂被那把刺魂刀所钉,折磨的她几乎是了无宁日,死不了也走不了,她想解脱。
那一夜——
她说:“阿狸,为我赎身吧,带我远走高飞吧。”
他说:“好,赎身,等我。我带你飞到一个天王老子都管不到的地方去。”
她期待满满,“九姨娘说十万两金,他就会放我走。”
阿狸将她搂进怀里,说:“好,那个畜生终于肯放你了,要多少给他多少便是。”
“阿狸,仇恨有的时候,会让我失去理智,天不薄我,还好有你。”
“小小的年纪,哪来的那么多仇恨?别伤心,红尘既有负心人,阴间自有薄情鬼,别在意,我不会负你。”
“阿狸,你是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傻瓜,我会一直真心待你,直到我们都老去。”
那一天之后,阿狸与狐魄儿因为十万两金,大吵了一架,而将离,则是听到了一段心凉到谷底的对话。
那日,她恰巧路过九姨娘的房间,独孤衍也在,他在,他还能干什么?除了行苟且之事,便是满脑子害她的勾当,今日,两件事,两不耽误的都让他做了。
骄奢淫逸的声音不绝于耳的同时,还能说着极其歹毒的话,“那个贱人,傻的可怜,老子不把她利用到魂飞魄散都不算完。”
九姨娘娇媚的笑声传来,“卖了十万两金,公子还不满足呀?能坏到你这个样子的,还真是绝了,比我都坏。”
独孤衍捏起她的下巴,“我还是喜欢你的这张脸,红罗的这张脸,可是比九姨娘的脸蛋漂亮多了。”
九姨娘,不,此时应该叫她红罗,笑的柔媚无骨般的往他的怀里倚了倚,“那你还想怎样?”
独孤衍笑的阴险狡诈,“自然是再杀一次,酿个花酒来解解渴。”二人笑罢,又是一阵旖旎。
将离彻底的如失了魂魄般,落荒而逃的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那夜,阿狸心情不好,坐在她的房中,独自喝着闷酒。
将离倚在他的怀里,忽然问道:“阿狸,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狸将她搂进怀中安抚道,“对不起,出了一点小状况,再等等,我的钱马上就凑够了,凑够了,就来赎你,乖,再等等。”
将离的眼角,划下了一泪滴说:“好,听你的。”她说:“阿狸,明日再给我采些红芍花来吧,多采一些,以前采的太少了。”
阿狸勾唇一笑,“少呀?许你的那个红芍花海我种好了,带你去看看。”
红芍花海,还没绽放,一看就是刚种不久的。
阿狸说的漫不经心,但手中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慌张,“我觉得此地甚好,就种一片花海送你。”
“废了很多功夫吧?”将离笑道,“谢谢。”
阿狸咧嘴一笑,还在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哎呀,没什么可谢的,我……我还从来没为谁做过这种事儿呢,你喜欢就好。”
第17章 孽缘嘛,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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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月上柳梢头的这一抹夜色,想必,阿狸是难掩面上的绯红。
“阿狸,你看我戴上红芍花好看吗?”她问。
阿狸回头,将离已经摘下了为数不多的两朵,盛开正艳的红芍花,一朵别在自己的发上,一朵插在了阿狸的头上。
“嗯,好看。”
将离靠在阿狸的肩头,她轻声的问:“阿狸,你喜欢我什么?”
他顿了顿,看向将离的眼睛说:“我喜欢你,你是唯一一个看着我吃老鼠,不会鄙夷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