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不管是坑起徒弟还是徒孙,都是丝毫不含糊的道:“就告诉她,狐魄儿死了吧,嗯……上山采药,坠崖而死,摔死的,被野狼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相望瞠目结舌的看着老君,“她若是真死了,听到这一翻措辞,也定能把自己的坟给刨了,爬出来和你对峙的信不信?”
太上老君拍了拍相望的头,“小徒孙,还是你懂事。”
相望淡定的说:“师祖,我都三万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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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居内。
一只九尾白狐前前后后的将百草居方圆百里都找了个遍,几天了,不见一点人影。
百草居内,白狐化成人形,看着仙丹灵物阁内的凌乱,眉头深锁,心中一阵忐忑。
相望满身狼狈还满眼猩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呢?”白无泱直接开口。
相望愣了愣,没想到这就回来了。
他说演就演,瞬间瘫软的坐到了椅子上,手抚上了额头,搓了搓那猩红的眼睛……就更红了。他手抵在鼻尖,似是很难开口。
“我问你她呢?”白无泱的声音骤冷。
相望慢慢的把手拿下,满面泪光的看着他,哽咽了半天,才湿着一双水雾的眸子看着他,抿了抿嘴角,极难开口地道:“死了。”
白无泱:“…………死了?”
“怎么死的?”
相望又抽泣了一下,依旧哽咽的开口,“坠崖,采药去了,不慎跌入悬崖,待我赶到之时,正巧看到一只野狼离开的背影,前去查看时,只捡到了这个。”
相望伸开手,手中是染上鲜血的一只耳坠。白无泱接过耳坠,死死的握在手中,压着怒意道:“三魂七魄总有吧。”
相望的手抚上眼角,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白无泱转过身去,大步的离开,眼角处红的似是滴血。
相望看着人影远去,又擦干了眼角的余泪,过了片刻,才缓缓的道:“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他要是再不走,我恐是编不下去了。”
“你不说话,效果更好。”
一团烟雾散尽,太上老君笑容满面的站在他的旁边说:“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
一场天意,就是五百年的沉睡,狐魄儿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是梦回也是遗忘……
相望花海,花开四季,不曾凋零,淡蓝色花瓣两两相望,偏偏是隔着尺寸的缝隙,恰巧是你碰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你的距离。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花种的影响,这花儿显得,也有些孤单落寞。
狐魄儿的梦中百味杂陈,眉头舒了又皱,皱了又舒,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又生出一缕悲伤,还没把悲伤抚平,便又很快的将其遗忘,笑意刚牵起的嘴角,泪水便将它隐藏,瞬间的茫然,便觉梦的荒唐。
与其说是梦了一场,倒不如说……是唤醒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记忆的深处,掩埋下去的伤疤,正在被慢慢撕裂出了口子,忽感凉意袭来,瞬间惊醒坐起,一瞬的惶恐,一瞬又忘的彻底。
五百年,春去冬来间,山河变了样子,五百年,寻一个念念不忘的人,也是很长的日子……
自那日,白无泱离开了百草居,便只身一人返回了天界。
凌霄殿内,天兵慌慌张张的声音惊醒了玉帝。
玉帝正了正衣襟道:“鬼哭狼嚎的喊什么,怎么了?”
天兵直接扑倒在地,手抖了抖说:“北帝回来了,直奔天牢。”
“……”玉帝惊到了,但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泰然自若地问道:“回来了?回来了他去天牢做什么?”
“是,是回来了,可北帝他不是以帝君的身份回来的。”天兵说完,立刻又低下了头。
“那他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玉帝听的一头雾水。
“是……是……”天兵难以启齿。
“吞吞吐吐的,是什么你倒是说呀?”玉帝着急的问道。
“是狐妖,九尾狐妖。”天兵看了一眼玉帝又急忙把头低下。
“啊?”
玉帝惊的又坐到了龙椅之上。
他平缓了下情绪继续追问:“算来,这北帝去人间也有千年,这细算下来,就算他为狐,也应该是仙了,怎么还是妖?”
天兵又抬头看了一眼玉帝不再言语,心想:这你问谁呢,我小小一天兵怎会知晓。
玉帝看了眼天兵又扫向众仙,最后直接开口:“老君可知晓此事?”
老君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北帝历劫,自然不与寻常之狐,乃为雪域狐王之九子,生来既是仙根仙骨,可化形,有仙法,生而九尾甚得狐王喜爱。可这九子性格实在是……一言难尽。”
“我就知道还是那个德行。”玉帝叹了口气:“你继续说。”
老君道:“他虽仙根都在,但与登仙还差一个仪式,”
“他不愿意是不是?”玉帝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又开始抢答了。
老君十分配合的垂了垂眸,“是。”
三言两语间,玉帝凭着脑补,就已经要气炸了。
太上老君很是应景的又补了一句:“狐王也被气到了,九个幼子中,资质最差的,都已经位列仙班了,只有他,还在仙班之外呢。”
玉帝的手有点抖,仙班之外是个什么意思?就是说:不人不鬼,不魔不仙的,那就是妖呗,太上老君是有多客气,没喊他句妖狐呢。
老君又道:“不久前,千年一次的狐仙拜佛他也去了。”
“想通了?”玉帝抱着最后的一点摇摇欲坠的希望问道。
太上老君一棒子打死他的希望:“狐王也是这么想的,最后……失望太大,一气之下,病倒了。”
他看向玉帝,笑而开口:“现在还病卧在榻呢。”
玉帝也觉得,自己需要在哪里躺一下。
但帝王的架子,还是凑合凑合能够端的起来的。
他说:“之所以有千年一遇的狐仙拜佛,不就是因为有些修行不够的白狐,能借此机缘一步成仙吗,那在观音大士金光普照之下,他怎么可能还是妖身?”
“挡回去了。”
“……”金光普照之下,他把自己给划出范围了。
玉帝觉得,自己想骂人,但碍于身份又不能。所有的厥词都卡在了喉咙里,憋闷的难受。
玉帝的小胡子被一阵若有若无的气流轻轻带起,在嘴边挣扎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样。身份,地位,尊严,脸面他还是要的,才不会像那个疯子一样随便挥霍。
他压着怒气继续问道:“那他干什么去了?”
老君神神秘秘的掐指一算,摇摇头,“不知。”
这时,又有天兵来报,此天兵看了一眼之前还在跪着的那个天兵,蒙圈的也跪了下去:“禀玉帝,北帝在天牢转了一圈又走了。”
玉帝:“?走了,去哪儿了?”
天兵结巴道:“去,去——”
玉帝气的开口便吼,“别啰嗦!快说。”
天兵这次看向的是太上老君:“去兜率宫了。”
玉帝也看向了老君:“去你那里干什么?”
“难不成他是在找狐魄儿不成,狐魄儿不是早在天劫中,就魂飞魄散了吗?”
老君礼貌的笑了下,退了下去。
玉帝还在看着老君:“你不回兜率宫看看吗?万一……”
玉帝没有说下去,但心里却想着,万一这个疯子,疯病范起来再把他兜率宫给砸了呢。
老君拂尘微扬,泰然自若,“随他去吧,总不能把我兜率宫给拆了就是。”
这时,又有天兵进来禀报,同样看着低头跪着的二人,莫名其妙的也跪了下去,但可能是想着怎么开口,就听玉帝看了看来人,没好气的问:“你所来何事?”
“来了也不说话,就往那一跪,你闲的是吧?”
这时,天庭中有一阵很不和谐的嘲笑声响起,玉帝冷眼扫去,太白金星就立刻调整好情绪,闭上了嘴吧。
最后进来的天兵回过神来道:“禀玉帝,北帝从兜率宫离开了。”
玉帝甚是头疼,还疼的要命,手扶额头,语气也无奈了,“又去哪儿了?”
“去,去……”
玉帝震怒,喝道:“这都是什么毛病!全变成结巴了是吗?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说滚出去!”
“……”天兵道:“去大罗天了。”
玉帝抚着额头良久没出声,又忽然道:“去去去,让他去,只要不惹出事端,随便他去,爱哪去哪去。”
众神仙皆是:“……”
第197章 八百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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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罗天内, 白无泱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一切如初,只是人去楼空,静的异常。唯剩一颗指环正在书案上散着微淡的光。
在他进来的瞬间, 那枚黯淡的指环, 突然间就忽明忽暗的闪了闪, 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飞落在他的眼前。
他怔愣了一会儿,眼底处, 就一点一点的变红了。他又将脖间的指环取下,把他们一同握在手中,丝丝缕缕的记忆, 就这样不可抑制的猛地窜入脑海,心,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痛了。
他整个人痛的都有些发抖,可深深被埋葬后的记忆, 就是这么的折磨人,也不打算轻易的放过他。
身后的每一步,走的都是前尘和过往, 指尖流连过的,也尽是过往的沧桑。
有扇门是虚掩的, 入眼时是黑夜茫茫。
这屏风后,曾经总有谁在张望,影影绰绰的样子, 却都是她的慌张。
仙雾仍在那浴池前缭绕,只是池中水波却安静异常。
他侧倚在榻上, 雾色的眸子微垂着,长睫湿漉漉的浸了水色, 两个指环轻轻地在他的指间厮/磨,可,原有的主人却是少了一个。
玉帝跟前又有天兵来报,一进大殿,看着大殿之内前来报信的天兵皆在,不由的一身寒意,急忙跪下,还没开口,玉帝先道:“别啰嗦,别磕巴,直接说何事?”
天兵吓的一哆嗦,看了眼跪着的三人组,开口回禀:“北帝离开大罗天,去了混沌。”
语毕,鸦雀无声。
天兵又一次看了看旁边的三人,很自觉的往他们跟前靠了靠。
过了良久,又有天兵兴高采烈的回禀,但是,刚进大殿,看着前来报信的四人还在跪着,着实有些懵,鬼使神差的也跪在了他们旁边,沉声道:“禀玉帝,北帝从混沌出来后走了。”
“……”玉帝又看向老君:“这又是何意啊?他不是准备回归大罗天吗?”
老君淡然笑起:“谁知道呢。”
太白金星又一次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玉帝冷冷的瞪他一眼,“我说太白啊,是什么事让你觉得这么好笑?你倒是说来听听,也让我开心开心。”
玉帝心里已经对太白金星翻了无数个大白眼,总有种感觉,他是来看天庭笑话的。
太白金星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被老君一脚踩的嗷嗷直叫。
老君拂尘淡然的一甩,亦道:“太白啊,我也觉得,你近来很是不像化,是不是又寻到了什么宝贝,就开心的控制不住了?那你回自己的地方偷着乐去就好了,玉帝现在正忧于北帝,你不出个注意也就罢了,上这儿来捣什么乱。”太上老君又有意无意的瞪了他一眼。
太白金星在二位大神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很是郁闷的闭上了嘴巴。
玉帝窝了一肚子的火气,瞟向跪拜的五人组,不冷不淡低开口:“遇事慌张,不沉着,不冷静,罚你们打扫天庭一个月。”
满脸懵逼的五人组领罚还得谢他,随后便郁闷的退下。
太白金星爽朗的笑声刚要再次响起,又被太上老君狠狠的踩了一脚,硬是憋了回去。
白无泱从天界下来,直奔冥界。
鬼差一路慌慌张张跌倒在阎罗殿,呲牙咧嘴的就开始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帝他,大帝他……又回来了!”
阎王爷一听到这个称呼,瞬间惊到浑身颤抖,手中正在批阅的公文笔,也随之哆嗦的晕染了一大片:“谁?谁又回来了?哪个大帝?”
鬼差哆哆嗦嗦的答:“酆都大帝,是酆都大帝他又回来了。”
阎王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兀自镇定了一会儿,便气不打一处来的问道“到哪儿了?干什么来了?他不回他的酆都来我这里做什么?毁了几层地狱?损失多少鬼兵?放走多少生魂?来了多久?”
一连串的问题,听的鬼差也是频频摇头:“没,没有,都没有,大帝在四处闲逛呢,到处逛,哪都逛,好像准备逛遍了整个幽冥之地。众鬼兵,众鬼兵……”
“倒是说呀,众鬼兵怎么了?”
鬼差咽了口口水继续回道:“众鬼兵全都吓跑了。”
想想那些丢盔弃甲,撒丫子就逃命的阴兵,这场面也真是经久未见的,特别丢人,不,是特别丢鬼。
想到这里,鬼差还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淡定的,还知道来报个信呢。
阎王爷的脸顿时就气绿了,人家什么都没做,他们自己先怂了,这未免也有点太丢自己的这张老脸了,颜面尽失啊,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愣是又咽了回去。
阴差低着头继续回道:“就是,就是没人敢拦着他,他现在就大摇大摆的在地府逛呢,现在逛到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鬼差偷偷的抬头,想得到一番夸奖,至少,自己还算是胆量比较大的,即便是被酆都大帝的气场吓的浑身哆嗦,也还是把自己哆嗦到阎王爷面前来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