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大乱后,想活命自是要重新站队,前朝臣子入赵也不奇怪。
然而老臣动容得以袖拭泪,当事人却在用脚尖碾地,发出忧愁叹息。
“这里的土,是不是不好种鸢尾呢?”
“嘶嘶。”
回应他的是他胳膊上的小乌蛇,而他闻此点了点头:“那就种月季吧。”
这一路上我都没和他有过交流,他便和自己的蛇说话,像是已经这样许多年了。
居庸城那会儿,我拿这蛇威胁他撤去死士,也可见他对此蛇的重视。
可当侍女上前,需分两路,他将胳膊上的蛇放下,代替他跟着我。
于是蛇影随行,与我一同驻足亭前。
今日阳光颇盛,湖水倒影绿茵,以及一只只来回走动的雪白鸽子。
“嘶!”
小乌蛇被鸟爪踩了一脚,当即和肇事鸽子打了起来,惹得羽毛乱飞。
不过这头闹腾,亭内的鸽子仍在栏杆上站得高低起伏,“咕咕”着环绕亭中人。
亭中人影却收了装满谷子的布兜,只拿起置于一旁的羽扇,慢悠悠摇着迈出亭子。
“卦象说,‘携天命’,如今倒合了字面。”
此人长须及胸,布衣木履,兼之腰间系着的两个谷子兜,打扮活像个山野村夫。
假使我没在崆峒宴上见过他,我亦想不到这是“九州第一神算”。
他眼下既出此言,说明那掌事已将消息悉数告知。而姬少辛那身份,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命”。
“不过,卦象不会如此肤浅。”
那羽扇摇了摇,脑袋也摇了摇。
“所谓命理就如丝线,错综复杂,但总有一缕,牵一发而动天下。”
“他不是那一缕,而是随引的一动。”
此时他已至跟前,我便抱拳一礼:“言重。”
然后我就被递了一个谷子兜,和他一道喂起了鸽子。
阳光下,一小撮金粒抛洒半空,雪白翅膀便扑棱成片,于蔚蓝中掠过剪影。
“鸽子想要谷食,所以争抢。”
布衣居士扬手洒出谷粒,语气波澜不惊。
“人也一样,活一世,总归有所求,有所欲。”
这个问题我曾经想过。
起初我是个乞儿,全然如同这些鸽子,就是单纯想填饱自己和爷爷的肚子。
后来我经历失去。
一次又一次。
花灯节那日,我听着周边的人间祈愿,看着随水而流的盏盏光晕,不是没有失神。
我想要什么?
我的愿望是什么?
保护重要之人?
不再失去?
不对,我最想要的应当是……
“宁静。”
这一刻,我说了出来。
半生坎坷,兵荒马乱。
我从未放弃,从不埋怨,但到底生出了倦。
天下大事?
孰胜孰负?
年轻人是该有理想抱负。
我学习时也在书上看过,开国皇帝宁归元就是出生最底层,因目睹世道不公发愤图强,终一统九州,为百姓平战乱,开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