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天日日飘雪,纵使广如天凌殿亦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茫。
宫人们正在扫雪,脸色有些发白。只因玉阶上躺着一只头似狮而身似牛的异兽,猩红双目扫过一个个人影,不时呲牙凶暴。
然那兽瞳中一映出我,瞳孔便由一竖变成圆形。
我于是摸了摸那蓬松如雪的皮毛,兽首因此伏低,喉间传出呼噜。
没一会儿,雪地上投下一记人影。
“吾搞不明白,它为何与你这般亲近?”
“殿下。”我立即转身行礼,后道,“兴许是因为我给它喂了不少吃食。”
这仅是不足挂齿,真正的原因约莫在于那块玄石。
两个月前,西殿夜夜回荡兽吼,鞭笞无济于事。
姬少辛烦得很,我便过去同他一起想办法。
观察数日后,我发现笼中冰枭虽见人就吼,但对其中一个皇围猎人敌意最甚。
阴森虫潮将近,那名猎人这才大喊“饶命”,说出自己私藏了冰枭巢穴里捡到的东西,即那块玄石。
而玄石出现在笼前的刹那,笼中凶兽终于平息,不再强撑伤痕累累的躯体,呜咽着轰然倒下,浑噩的眼睛却还望着那块玄石。
“这并非归还,我们还是会将它拿走。”
彼时我穿过铁栏,在那血迹斑斑的狮首前,顶着那兽瞳的注视。
放下玄石。
“不过,我能保证,它会在你附近。”
那天之后外加接连投喂,冰枭就这么成了我手下的大猫。
然这缘由说起来复杂,赵王也只是借此寒暄。他眼下之所以喊我过来,意在那列今早驶离申弥宫的车队。
我虽因宿醉起晚,但寒蟾给我捎来了纸条。
事实上,自进申弥宫以来,这宫墙之中乃至整个大兴城的异动,毒物皆准时汇报。
“吾那丞相已经出发了。”
果然,赵王负手远望。
“待他布置完,应是要到今年四月。”
我默默听着,赵王则接着道:“昨日年宴过后,消息也已经散播出去了。”
“吾特意请了那雍州节度使,那家伙可与文王私交甚多,保不准连夜送了密信。”
“你要做好准备。”
我便点头:“会的。”
我与赵王入殿内交谈,冰枭就也抖了抖蓬松的毛,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背后因此响起“啊”的惊叫,一名扫雪的宫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其余人亦是连连倒退。
冰枭却只顾扫着尾巴跟人,甚至在进殿后打起了盹。
赵王为人爽快,有话直说,根本用不着下棋。不过他喜欢边说边喝酒,还会把酒一递。
刚经历醉后社死的我忙不迭:“不胜酒力,恕不能陪。”
“你早在年宴前这样说不就好了。”赵王自己咕噜一口,“吾再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义父,怎能让你一个姑娘家传出那般恶闻!”
这话令我一时哑然,不知对方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在给我打感情牌。
毕竟我在申弥宫待了五个月,皆是同那诸葛居士周旋,与这位申弥宫真正的主人不过寥寥几面。
“她同吾夸过你,夸得厉害。”
就在我心思百转之际,那手放下酒壶。
“她说你弦上沾血都坚持练习,每有郁结皆虚心求解,纵显成绩也不因此自得,只是继续。”
会这么夸我的,唯有申弥宫尚仪司司主——薛夫人。
赵王从赤川卡口归来,申弥宫巨细无疑都要向他汇报。客观言之,我和姬少辛的“考评”应由丞相论述。
因此我很意外,赵王没有提及诸葛居士,而是提了薛夫人对我的看法。
这样一看,薛夫人的话在赵王这里……分量不轻?
我正忖,而赵王抓了抓满腮胡须,瞧着几分局促:“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