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四日后恰是天庆城的华旦节,吾带你出去玩?”
“……”
我的神色兴许还是流露古怪,对面那模样粗犷的男人便开始挠耳:“吾前些时日方才归宫,事务繁忙,无暇顾及。”
“说来要怎么同年轻人相处……?吾不大清楚。”
“昨日又令你传出那番恶闻,吾……过意不去。”
“……”
且不论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赵王和崆峒宴上的其他二王,实在不太一样。
这并非我当下的臆断,而是天下人的评弹。
当然,我确实目睹不少。
譬如归宫那日群臣叩拜,赵王下马后亲自逐一将老臣扶起;又比如年宴上,宫女失手泼了赵王一身酒却反被他瞧出疲惫,准了几日假。
要说威严,那凛然金甲怎会不威严?
但赵王想要的,似乎不是威严。
我就这样于沉默之后忽道:“殿下,若不冒犯,有一问想要请教。”
诸葛居士爱问别人想要什么。
这会儿我也想知道赵王想要什么。
而赵王闻言,又重新拾起酒壶。
“吾年轻时有两个梦想,一是娶个中意的老婆,有个家。”
他咕噜一口,大笑。
“可惜这第一个梦想没能实现,所以吾只能专心为第二个梦想奋斗了。”
酒壶摇晃,酒水撞击瓷面轻哗。
“吾的第二个梦想,是让九州四千万黎民百姓,都能有家。”
那双目炯炯炽亮,做不得假。
我想,那位八百年前一统九州的祖皇宁归元,当初约莫也是这副模样。
从天凌殿出来后,我去了尚仪司。
朱门一开,女人今日穿了身嫣色袄子,衬出一股美艳风韵。她正在庭院里敲打一批新来的宫女,令她们挺胸抬头,显出精气神。
见我来了,她当即两眼一亮,将戒尺往我手中一塞。
待宫女们离开,我入室内,看着那脸上铺满黄瓜片,靠在椅子上捧铜炉的人影。
“薛夫人,今日我去了天凌殿。”
我话一落,薛夫人顶着黄瓜片懒懒:“我猜,他说要带你出去玩。”
“当真脑子缺根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酒臭熏天的糟汉。”
“天庆城一年一度的华旦节,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伴。”
这话听着嫌弃,语气却不是那样。
我忆起扬州城隍庙,赵王对着裴夫人的笑看似豪爽,却不掩苦涩。
申弥宫之所以被诸葛居士痛斥浪费财政,就是因为有几间宫殿从来都是空的。
而那几间宫殿,是后宫。
我又想起今日天凌宫里,赵王冲我严肃:“别的事情,吾倒没吾那个丞相那般死磕,但莫要乱搞男女关系。”
“吾此生最深恶痛绝的就是三角恋,因为吾……就是受害者!”
说罢,他吨吨吨喝光了壶里的酒。
眼下,听着椅上女人絮絮叨叨,吐槽那满面络腮胡也不知拾掇一番,我确定了受害者不止赵王一个。
于是我静静待她说完,方道:“其实,我答应了和殿下同去华旦节,只是……”
我稍作停顿,语气便像是在怯场。
“我人生地不熟,又到底是个姑娘家,如果可以……您能否陪我一道?”
四日后。
赵王有些懵圈。
“为何来了这么多人?”
他挠着头左看右看,我则被身旁的女人一揽,闻她振振有词:“祁红说她和你有代沟,和我才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