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文化,说得不大好听。总之,不出意外的话,你爹肯定比你入土早,所以我觉得,你待他不仅要理解,更要珍惜。”
“……”
那只手从我肩上挪开,抓了抓头:“我跟他没法交流。”
我想了想:“你爹喜欢什么?”
裴铮思忖一阵:“他喜欢我妈。”
“……”
他该是也觉得自己答得不妥,便问我:“你觉得他喜欢什么?”
我也思忖一阵:“烤鸡炖肉红烧鱼……”
于是一个月后,裴铮说他爹胖了八斤。
虽说对于一个军人而言,胖了八斤实在有些不对劲,但我想,叛逆儿子居然亲手给自己做饭如此贤良,老父亲总体上必然心花怒放。
否则,裴铮就不会被放进一个分队,还捎上了一个我。
“一个小白脸一个矮豆丁,就你们也参军打仗来了?笑死老子了!”
“你俩怕是毛都没长齐吧?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回家找妈!”
这支小队刚被收编,又驻扎在主营地之外,便无人识得裴大少爷,反有两个高壮硬汉发出讥诮。
我当即拳头硬了,几乎同时,裴铮也冲了上去。
就这样,入队当天,我和他就因“暴打同僚”,各挨三十大板。
事后,我和他皆毫无悔意,只是互相搀着,一致咬牙切齿。
“气死!兵长怎么来得这么快?本来还能多打几拳!”
“烦死!差一点就让那混蛋叫爷爷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裴铮和我在暴脾气这点上颇为相像,似乎也能挨着些边。
不过,没多久,我就意识到他和我终究不大一样。
“好兄弟,上次对你出言不逊,实在是抱歉啊。”
“无妨无妨,那事都已经扯平了,还提这些不开心的干嘛!”
队里一片欢声笑语,裴铮和那被他暴打的家伙勾肩搭背,从家长里短畅谈到人生理想。
老实说,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行军艰辛,期间,我明明也有对旁人伸手相助,但从没被这样簇拥。
可私底下,裴铮还是会和我吐槽。
“那傻逼这次同我道歉,必然是因为上回裴家的暗卫现身被他瞧见,他这才起了机灵劲。”
“竟敢说我是小白脸……你妈的!老子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的脸!”
他恨恨一番,忽然左顾右盼,凑近:“我有没有变黑一点?”
这些天赶路,又是风吹又是暴晒,偶尔还得在泥里爬,正常来说确实会皮糙一些,然我反复打量,终是诚实。
“没有。”
“艹!怎么会这样?!我曰……”
裴铮开始嚎,而我发现他虽然没变皮糙,但粗口学了不少,不知他那用心良苦的老父亲对此是何感想。
可在我这混混出身的听来,这还挺亲切的,所以我也问他:“你觉得我能长到同你一样高吗?”
裴铮也反复打量我,亦是实诚:“你可以拿东西垫脚。”
我觉得我还是不该问,因为他说罢还要同我认真分析,说什么我这骨架就这么点大,再怎么样也长不了多高。
这之后,我再不同他商讨我的身高,但他还是执着于变成黑皮硬汉,然因数日暴雨,天上已许久不见太阳。
由于无法被晒,裴铮肉眼可见的郁闷,而我看着从山头流下的泥水和松动的石块,心中隐隐不安。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向来很准,我和裴铮正要过去,山体哗啦。
“少爷!”
“少爷当心!!”
那些裴家的暗卫自是第一时间冲了上来,可泥石流轰隆而下,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被冲到了哪。
不过,好在我紧紧抓住了那只手,于是从泥堆里整出来之后,我便就着那只手,将裴铮也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