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逆着烛光,而我是说不出什么节哀顺变的,因为我自己也对亲友的逝世耿耿于怀。
当初,我若回去得快点,是不是能见老瞎子最后一面?那时,我若不去衡镇,是不是能让祁思远免遭欺负?
我知道,人不能总是回头看,可那些事就这么堵在心口,一辈子都没法散。
于是,我身上虽仍在作痛,但还是撑着坐起。
“我觉得你可以和大都督约好,一起去趟七十二峰。有句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不对,好像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更合适?”
我的文化水平还是不高,可裴铮听懂了。
此行,这对父子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和对话,我并不清楚。
不过,裴铮回来的时候,我见他在帮大都督卸甲。
我不禁思念起老瞎子,也不知道他那漂亮的坟有没有人帮着修缮。
这份思念一直持续到正月初一,愈甚。
年关,军中几百堆篝火升起,上千个火把点亮,夜间一时如同白昼,大家伙勾肩搭背,载歌载舞。
第12章
对于春节、新年,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大户人家从后院倒出的半只乳猪。那回,我和老瞎子吃得满嘴流油。
如今,桌上摆着一整只烤猪,比我整个人都大。可这么好的饭菜,老瞎子却不在。
我想着他,胸口一堵。
“小红咋的了?闹肚子了?”
姜伯见我对烤猪熟视无睹,顿觉反常。
“应当是想家了吧,我年轻的时候也会这样。”常将我熊抱的许老五伸出大手,轻拍我的背,“想开点!和兄弟们过节不也一样?新年伊始就得高高兴兴!来来!我带你玩儿!”
我赶忙摆手:“不用了,我又不会跳舞,也不会掷博……”
“无妨无妨!很容易学的,快来!”
许老五身高八尺有余,骨架子又大,壮似小山。
眼下他胳膊一揽,我就如同被拘住的兔子,任其将我拖来拖去。
“大!大!大!”
“小!小!”
哗哗的摇骰声不绝于耳,汉子们脱光衣服打赤膊,大冬天里满头大汗,震得桌子哐当。
我原本兴致缺缺,眼下被这气氛带得几分摩拳擦掌,都不用许老五招呼,自个寻了个空位。
我一坐下,便有人给我塞了个碗,这碗每个掷博的人边上都有,甫一见底就有人满上。
我以为是水,就喝了一口,结果一股辛辣直冲咽喉,呛得我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这……咳咳,这什么?”
我问许老五,他一脸惊讶:“你不会没喝过酒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村里的老妹儿都喊我‘白酒王子’!”
“什么?居然有人没喝过酒?”
“没喝过酒的根本称不上爷们!”
人群一阵噫吁嚱,我当即一仰脖子,干了满满一碗。
“以前没喝的……现在补上!”
“好!”
“猛!”
“够爷们!”
“再给这位矮个儿的爷们满上!”
“不准说我矮……”
辛辣化作热流直往上涌,我觉得自己整个人置身蒸笼,热得脑子里一团浆糊,连说话都软绵无力。
我不知自己在起哄声中喝了几碗,最后因浑身滚烫过于难受,我将碗一甩。
“热死了!洗澡去!”
说是洗澡,可我衣服都没脱,就脸朝下一头扎进湖里。
水里就是凉快,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