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站在阁楼之上,俯瞰整座居庸。
因全城相庆贺,此时即便夜深,大街小巷亦是热热闹闹。东边戏台咿呀,南面火树银花,楼与楼之间系着若隐若现的线,其上大红灯笼仿佛凌空悬浮,光晕摇曳,温暖人间。
雪还在下,但只有少许。
那片片白绒似羽毛飘落,打着旋儿在视线里翻转,方离开月光清凛,又没入灯火通明,美极。
“这地方不错吧?我挑的。”
裴铮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几分得意。
我没忘记正事:“我们来这做什么?”
裴铮未答,反问:“我现在是不是风风光光?”
肯定风光。
别说他此次平定北疆,街道两侧万民敬仰,就算是此前的大小征途,他亦战无不胜。
我于是点头:“嗯。”
裴铮离近:“那我可以肖想别的了?”
我想了想:“可以。”
冬夜到底泛寒,但我的手忽然被握紧,传来对方的温暖。
“那我能不能讨你喜欢?”
这声音令我恍神。
我想,我是察觉到了的。
那画中人或许就是我,他让我“等着”时的目光分明炽热。而我只是不确信,不明白。
因此眼下,诧异远比其他情绪更甚。
可对上那目光,我仍旧讷讷:“是你说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裴铮理直气壮:“我要反悔。”
“……”
被这话一噎,我的满腹质问悉数作废,一时间空荡荡茫然:“为什么?”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幸亏我早有准备。”裴铮一脸志在必得,竟从襟前取出本厚厚簿子。
我迷惑接过,见封皮上大笔浓墨——《关于我喜欢祁红的理由》。
我就这么看起了这本“书”。
虽说长篇大论,密密麻麻,但这行文言辞激动,叙述错乱,反反复复皆是什么“祁红好帅气”“祁红真温柔”“祁红太聪明了吧”“祁红实在可爱”。
我好像不用再看下去了。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所以我侧头,直视那双眼睛:“假如我一辈子解不开蛊,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呢?”
这对颜狗来说理应致命,然裴铮一本正经:“我可以脑补。”
我:“……”
“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
手再度被滚烫包裹,逼近的气息来势汹汹。
我预感自己要不对劲了,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空着的手往上一捂:“你别看我。”
裴铮任我捂眼:“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声音微颤:“我脸红。”
“……”裴铮没说话,也没再往前。
他直接一拉。
我下意识想退,他却将我按在他胸口,煞有其事:“这样掩得更严。”
“……”
他到底是大兴城里被丢惯了香囊手绢的裴家二少,我应付不过。
我现在理解他为何搂着我的画傻笑了,毕竟这天深夜,我抱着那本簿子,脸上烧得甚至睡不着。
我索性出来吹冷风,试图物理降温。
不料这么随意走走,我刚好目睹马蹄踏雪,白衣书生趁月色而归。
我便拢了拢袄子,过去:“贺兰先生早早离席,归来得却有些晚。”
贺兰瑾下马淡淡:“驿站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