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的吴氏听到殷姝跟刘嬷嬷的对话声，眨了眨眼，阴沉的脸色瞬间明媚起来。
看到来人脸覆面纱，只露出带有红印的前额跟一双凤眸，头上一根素银簪子把长发利落绾起，身穿深蓝绸缎裙衫内衬深紫抹胸长裙，一看看去，皮肤更黄了，她快步上前，慈爱的牵起殷姝的手，“姝儿一来，母亲这冷清清的院落都热闹不少。”
殷姝诧异这吴氏也太能忍了吧？把她女儿打成这样都还能对她笑出来？
不过，逢场作戏，谁不会呢？
她连忙低头，「羞涩」的把手抽回，“母亲今日怎么这般热情？饭菜都做好了吗？女儿饿了。”
吴氏脸上笑容一顿，又恢复如常，牵着她往侧房走去，“你这孩子，一来就想着要吃的，现在还在等小厨房做好呢，咱们娘俩好久没有说说话了，来聊一聊。”
等殷姝落座后，吴氏话锋一转，柔声问道，“昨天夜里听你父亲提了一下说你想要回生母的陪嫁？”
侧房内缭绕着一股奇异的淡香。
殷姝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是的，毕竟母亲病逝了那么久，如今姝儿已经及竿，往后嫁人了，总不可能一直依靠母亲您的保护，迟早要学着打理一下中馈的。”
这左一句「母亲」右一句「母亲」，吴氏突然有种被诅咒的感觉，什么叫「母亲病逝」，又「依靠母亲您的保护」，这死丫头会不会说话。
“你要打理中馈，母亲给你两个铺面去学习就可以了……”
“我母亲全部的陪嫁也就一套三进的宅子跟一个茶楼，两个铺面，母亲既然都可以给我两个铺面学习了，那还不如把我母亲的陪嫁全部还回来。”
虽然殷姝的话说出来像诅咒一样，但是听到她的话，吴氏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差点忘了这一茬。
“既然侯爷开了口，你也长大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肯定也乐意支持。”
虽然有点肉疼，不过比起真正的陪嫁单子，这一点东西她还真不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一种破财挡灾的庆幸。
第23章 拿回生母陪嫁
吴氏的「大方」是殷姝始料未及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此，姝儿就谢过母亲了。”殷姝连忙道谢，还不忘提醒一下，“就是不知道这铺子跟院子的地契，母亲什么时候给我呢？”
“姝儿很着急吗？”吴氏微微拧眉，“这会子的账目还有点混乱，一时半会这铺子亏损不亏损也不知道，还有城郊那套宅子常年没人打理，怕是年久失修……”
殷姝毫不在乎的笑道，“不要紧的，亏不亏无所谓，主要是姝儿想拿点地契在手上，心里有点儿底气。”
要等你算好账，那才是真的亏损呢。
吴氏也不是吃素的主。
“姝儿要得这么急，可是有事情瞒着母亲？”
一听到吴氏的话，殷姝立刻红了眼眶。
“今天五妹妹来了……”
吴氏心中不耐烦，面上却一副认真听殷姝倾诉的模样。
这臭丫头，一来就咋咋呼呼的，不提这一茬都差点让她忘了正事——妙儿被她打得门牙都掉了，还有前几天打的她一身的棍伤。
还没等殷姝说完，吴氏就有意无意的打断了她的话，“妙儿年纪小，你这个做姐姐的让着一下就是了，何必把妹妹的门牙都打掉呢？要是侯爷知道了，怕是心中更不喜了。”
殷姝眨了眨眼，听着吴氏把话说下去。
“还有，不是母亲说你，你把邱嬷嬷他们打成这样，真是半分脸面也没给妹妹留啊，这会妙儿……”
“母亲你不用说了……”殷姝苦笑着扯下面纱，“不管五妹妹做什么事，都是因为她年纪小，我是姐姐要让着她，只要是我还手就是我的不对。”
吴氏一噎，有点不悦了，“妙儿不懂事，性子也单纯，你让着她一点就没事了，现在妙儿被你打伤，这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果然是老狐狸。
“所以，母亲你现在又要扯开话题吗？”殷姝一脸后知后觉的看着吴氏，“你越是这么说，女儿心里越没底气。不说这圣上赐下的婚约说没就没了，现在连住的地方也可能在妹妹的一声令下，我就被撵走……”
“你说什么？婚约没了？”吴氏声音陡然拔高，很显然，她才刚知道这个事情。
殷姝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样更好。
想到这里，殷姝掖了一下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惊讶的说道，“我还以为母亲已经知道了；父亲为了让三妹妹顶替我，不惜让女儿回庄子上，还要把先母的陪嫁还给女儿，让女儿自生自灭。”
看着那一张发黄又满是红印的脸，吴氏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殷从武要急着把殷姝生母的陪嫁还给她了。
听完殷姝的话，吴氏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端庄。
“侯爷糊涂。”
卖力的演出就换来了四个字，殷姝一下子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母亲，姝儿也不想争抢些什么，但是姝儿也没办法啊。”
视线不动声色的梭巡了殷姝一挥，吴氏试探性的问道，“不如你去找三王爷看看？”
殷姝收起眼泪，黄脸一红，“母亲在胡说什么？姝儿这幅尊容，王爷怎么可以看得上？”
吴氏不死心，再次试探，“听说……前段日子……你……”
“我怎么了？”殷姝一脸茫然。
“你没去找过三王爷？”吴氏问道。
殷姝连忙站起来，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母亲，您这是听谁说的？我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既然指婚了给五王爷，怎么可能还去找三王爷呢？”
看着殷姝的模样，半分不像作假，吴氏不动声色的微微敛眉——这次又是谁搞的鬼？张芸娘？李诗诗？
“母亲，那些地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女儿手上嘛。”殷姝继续发挥草包本色。
吴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母亲不会让你吃亏的，赐婚一事若是被发现了是大罪，侯爷糊涂，我定不能让他糊涂下去。”
！！
老娘管你谁糊涂不糊涂的，老娘只要钱啊。
“可是母亲，即使父亲改变主意了，如果女儿不懂中馈，往后嫁过去也是吃亏的主，相较于三妹妹，二妹妹对我更好，要不我跟父亲说，让二妹妹代替女儿嫁给五王爷吧。”
一听到让殷姒嫁给宸王府，吴氏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紧绷了一下，继而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但是……”
“不用但是了，地契而已，待会你回去的时候，母亲给你就是了。”
“谢谢母亲。”
镂空香炉内，袅袅细烟久久不散。
第24章 女扮男装的小厮
殷姝从吴氏那里出来时，圆月高悬，翠屏跟她是半路碰上的。
“小姐。”看到殷姝脚步匆忙，翠屏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殷姝顺势靠到翠屏身上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有人在暗处，找个地方躲一下。”
翠屏身子一绷，微微抖着手强做镇定，“小姐您累了吧，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主仆二人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步伐也越来越急。
走到一处假山拐角位置，殷姝拉上翠屏闪身一躲，两人刚好挤进了一个奇石缝隙之间，彼此双手捂嘴，大气都不敢出。
“人呢？”
殷姝这时才看清，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四个身穿黑衣，蒙着黑面巾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锐利的在两个马车大的假山四周梭巡，月光朦胧，暗影憧憧。
黑衣人抬手一挥，其他几人迅速悄无声息的包围了假山。
就在为首黑衣人快要走到两人身处的缝隙时，假山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大小姐，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撞到奴婢了。”
黑衣人立刻转身带着人往声音来源追去。
主仆二人感觉到黑衣人已经跑远了，都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
“翠屏？”
没多久，一个小声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在假山四周低唤。
殷姝看了翠屏一眼，翠屏点了点头。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的在每个缝隙之间查看，生怕引来其他人。
“小褔，我们在这里。”
翠屏捡起一个小石子砸向那个小身影，被唤做小褔的小厮连忙跑到假山拐角的缝隙处。
“你们没事吧？”
翠屏连忙道谢，“没事，刚刚多亏了你喊了一嗓子。”
殷姝看着面前小厮打扮的小身影，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根据她以前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个小褔是女扮男装的。
“你是？”这人呼吸沉稳绵长，步伐内敛，绝对是有武艺功底的。
翠屏连忙介绍，“小姐，她是小褔，是跟奴婢聊得最好的小姐妹。”
殷姝再次发问，“为何穿男装？”
小褔看了一下周围，警惕的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
殷姝看了一眼假山四周，夜色已浓，她们既然能藏身在假山，别人同样也可以隐藏在暗处。
她点了点头，尾随在小褔身后。
小褔熟练的带殷姝往宁国侯府的正南面走去，穿过了几乎有成人男子高的杂草丛，层层杂草后，显现出来了一座像是祠堂模样的院子，院子空旷，里面的陈设东倒西歪，一地碎木跟破布屑。
殷姝有点意外宁国侯府还有这种地方。
一旁的翠屏，脸都绿了，“小褔，这里不是说闹那个啥了吗？你怎么还敢来？”
“穷不怕，死不怕，还怕那点东西？真是能吓死人，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小褔若无其事的拿出火折子，扯过两把干草缠着几块破木头生起了火。
几人靠坐在火堆边，除了炭火燃烧的爆破声，四周安静的像是被世人遗忘了那般。
翠屏心里犯悚，“这里怪吓人的，我们为什么不回去海棠苑呢？”
殷姝挑眉，“海棠苑这会应该还有后招守着咱们。”
翠屏心中顿觉不妥，“小姐，今晚夫人有为难您吗？”
殷姝看了小褔一眼，意思很明显了。
小褔笑了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跟两个浅浅的梨涡。
“属下是受主子调遣，在关键时刻保护大小姐的。”
眼前的「小厮」的沉稳模样，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你今年多大了？”
“属下十九了。”
“会武功？”
“会。”
闻言，翠屏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爬到殷姝身前把两人隔开，护崽子一样把殷姝护在身后，激动的开口道。
“你个骗子，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翠屏那又怕死又要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让殷姝忍俊不禁。
“她要是有恶意，估计我们早就凉凉了……”说着，她转头看向「小褔」，「你应该不是真的小褔吧」
第25章 我特么什么时候又得罪荣王了？
“小褔”收起笑容，站起来伸手到耳后，撕下了一片人皮面具，一张清丽白皙的女子脸庞出现在殷姝跟翠屏面前。
手脚拉伸了一下，「咔咔」几声脆响，本来比殷姝还矮半个头的小姑娘，现在还高出了殷姝大半个头，连原本脆生生的声音也变得冷冽了。
“黄芪是的属下本名。”
殷姝连呼几句「好家伙」，还真有缩骨功的存在。
连翠屏也看呆了，“你为什么骗我说，是你父母为了把你卖进侯府换个好价钱才逼你穿的男装？”
黄芪神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原来的小褔确实是这样，但是进府的当天就因为被发现是女儿身投了井，是我给她敛的尸。”
殷姝收起惊叹，皱眉看着她，“这些天侯府的人居然没发现你个大活人顶着「死人」的身份到处浪？”
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倒是有个不是很大胆的想法。
“小褔就是被凌辱后投的井，属下眼里容不得这种骯脏的事情……”黄芪冷哼，“发现小褔女儿身并且进行凌辱的是一个心理变态的老奴才，属下把他宰了。”
“这宁国侯府太龌龊太恶心了。”
殷姝愤怒的把一块碎木扔进火里，她也最见不得这种事情。
“那尸体呢？”她问道。
两条人命没了，居然都没人发现？
“浪费了一瓶化尸水……”黄芪有点惋惜，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不过那些找他的人都以为他躲懒去了。”
“利落。”殷姝赞赏一笑。
“你不怕属下杀了人？”黄芪有点意外，正常闺阁女子不是应该知道她杀人后就被吓得大惊失色然后滚到一边吗？
“为什么要怕？传说中的暗卫不都是为主子杀人的吗？”殷姝怒然反问，“况且，这种变态，不杀了，留着他祸害人间吗？”
黄芪一噎，很快，一抹笑意划过眼底，“你很有意思。”
原以为谷主让她来保护一个草包肯定很枯燥。没想到，这「草包」其实也不草包嘛。
“其实我也觉得我挺有意思的。”殷姝敛住了愤然的神色，很不要脸的接上了黄芪的话，一见如故，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