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妃捂嘴轻笑，“宸王妃还真是憨厚可爱。”
殷姝脸上局促不已，“这位娘娘，您是……哪位？”
如果她没看错，站在她身边的应该是桃红。
桃红的主子，就是那个被降位份为李妃的德贵妃了。
四王爷商珞的生母。
皇后在一旁的笑意深了深，“说来，李妃也曾经这与憨厚可爱过。”
跟着全寝宫的人去看皇上的活春宫，全皇宫也就这么独一份。
李妃一噎，尴尬的闭了嘴。
“这君臣同乐，五皇弟你不喝，似乎说不大过去啊。”商璃旁边二十出头的俊逸青年桀骜一笑，“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就变得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了？”
商璃温和一笑，“臣弟体弱，也不胜酒力。”
商珞把纯金酒盏往桌案上用力一放，冷笑一声，“大皇兄大病初愈也喝得，怎么到你这里就喝不得了？”
商璃眼神晃了晃，幽幽一笑，“四皇兄没听过一句话么，宁劝加餐莫劝酒，臣弟身体尚未痊愈，若是因为四皇兄劝的这杯酒再次重病在床了，父王怪罪，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在一旁暗戳戳看热闹的商彦莫名被点名，立刻满脸正色的继续欣赏歌舞，同时心下疑惑：商璃，今晚似乎有点不一样。
商珞握着酒盏的手微微紧了紧，又松开了。
看起来毫无城府的商璃一笑，“这个倒是为兄疏忽了，看到五皇弟进宫，还以为皇弟身子已经痊愈了。”
在一旁低着头的殷姝听得白眼直翻。
都「瘦的脱相」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痊愈以后还要温养身体啊。
不多时，宫人上前把商璃面前的桂花酿换成了果茶。
想来商彦是铁了心让他喝进某些东西了。
商璃眼底冷芒一闪而逝，他把纯金酒盏缓缓移至嘴边，以袖袍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仰首把盏中果茶一饮而尽。
在放下酒盏的当口把果茶尽数吐入早已备好的丝帕中。
在看到商璃面前的酒盏空空后，商珞才消停下来。
感觉茶中的东西应该是这个时候发作，商璃借口离了席。
商瑁神色暗了暗，挥手招来了贴身侍卫简单交代了几句。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旁都是逶迤朱墙，玄清警惕的推着商璃往以前的木李宫方向走去。
木李宫，曾经是这深宫中最精致华美的一处，商璃母妃以前的寝宫，在还没有他的时候，他的母妃也受到过前无先例的圣宠。
木李宫这个名字正是由来取自于《诗经》里面的一句「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后来有了他，在他出生以后，商彦就给他取名为「璃」。
由此可以推测到，其实商彦心里曾经是对她的生母有过真心的。
也对，如果不是真心，区区宫墙又怎么能困住百毒谷的毒女？
只是这真心是什么时候变味，因为什么变的味，旁人早已无得知。
也有可能，得知真相的人早已经随着他的母妃一起下了地府。
不多时，主仆二人来到了木李宫面前。
木李宫虽然宫门紧锁，但是铜锁上却是纤尘不染，看来是有人经常来开锁了。
商璃看着木李宫斑驳的宫墙，这里也装载过他的童年。
在他记事的时候，那个男人也对他好过，好像就在母妃生病之前的几天，那个男人看他母子就像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天还下着雪，刚病过一场的他莫名其妙的被取过一次血后就被商彦毫不留情的下令要求出宫另辟皇子府。
当年他才八岁。
出宫才没几天，宫里就传来了母妃病重的噩耗。
等他到宫里时，母妃早已瘦得脱相，奄奄一息。
她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是那么慈爱，然而眼底的泪却一直无法停止。
待到商璃走到她的床边，她只是虚弱的说道，“璃儿，母妃自私，要把你丢下了，记住，不管那个男人对你多好，你都不要相信。”
“母妃，是不是璃儿不乖，不肯离宫，所以你才不要璃儿，璃儿离宫，母妃不要走，好不好？”年幼的他只能在床前无助的大哭。
思绪回笼，每次想起母妃临终前的笑，他的鼻头就莫名的泛酸。
母妃死后，商彦对他似乎还是跟之前一样。
又好像不一样。
重活两世，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母妃当年不断流泪的眼里盈满了绝望。
所托非人的绝望。
而商彦对他好，并不是因为对母妃的死产生愧疚，而是因为他要报复。
“张叔。”他轻唤了一声。
暗处出现了一个身穿纯黑色斗篷，头戴金属面具的挺拔身影，男人的身上，还有血腥气。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黑色斗篷男人声音嘶哑的开口。
商璃神色冰冷，“当年的事情，我还是想查清楚。”
“查清楚又能怎样，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斗篷男人声音嘶哑，语气淡淡。
商彦知道真相也只是痛苦一阵子，那怎么够？
要痛苦就要让他痛苦一辈子。
“我知道贤贵妃的死，是你做的。”
斗篷男人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阴冷狂躁。
“那个女人，死有余辜。”
“你能告诉我，当年你知道的部分真相吗？”商璃问道。
他是从心底里感谢这个男人，因为母妃对他的知遇之恩，让他在深宫蛰伏那么久。
上一世，这个男人在他退婚前一天刺杀商彦失败，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一世，他提前进了宫，阻止了他的行动。
因为模样与生母有六七分相似，他选择了相信他，两人一拍即合，当下决定里应外合。
让他觉得意外的是，油盐不进的张德贵居然跟他交情匪浅。
商彦估计做梦都没想到，他的心腹，有一天会倒戈向他吧。
斗篷男人沉默了几息，才缓缓开口，“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查出了贤贵妃的真实身份，再来找我。”
又是这一句。
商璃双拳紧握。
“好。”
一声细碎的轻响，四周的气流顿时发生了改变。
「张叔」身轻如鬼魅隐在黑暗中，不多时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
他冷笑一声，“那个小鬼，当真以为有商彦的撑腰就没人敢动他了？”
商璃神色同样阴沉。
“商瑁……”
“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戏演了一半，总要继续演下去。”
商璃点头……
不多时，「张叔」又隐没在黑暗之中。
……
第152章 儿臣吃饭特别快
御花园里，苏月娥正在含情脉脉看向商玥，弹着一首《凤求凰》。
有一说一，殷姝没有针对她，而是真的欣赏不来这种古典音乐。
毕竟她的生活节奏太快，又沉闷压抑，所以她来这里之前，是玩摇滚乐的。
一曲毕，四周响起如雷般的掌声，殷姝也只能满脸茫然的跟着鼓掌。
掌声停歇后，苏月娥端庄谢恩，随后看向了殷姝的方向。
“皇上，臣女听闻宸王妃的继妹有安京第一美人之称，琴棋书画，女工中馈更是不在话下，不知臣女可否求一个恩典，亲自见识一番？”
殷姝正愁着怎么毛遂自荐的同时跟商彦讨价还价要个彩头，没想到苏月娥直接给她送了个枕头。
心下暗喜，脸上不显半分，提醒道，“恐怕要让苏小姐失望了，皇上早已下旨让宁国侯府女眷三年内不能参加宫宴。”
殷姝的话正中苏月娥下怀，“作为宸王妃，殷大小姐的琴棋书画应该也是不在话下的，要不你亲自来？”
“这……”殷姝为难的看向商彦。
皇后适时接过话茬，“宸王妃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殷姝起身见礼，如实回答，“儿臣自小被养在庄子上，可能会跟安京闺秀表演的略有不同。”
想到商璃刚才说的让殷姝不要给宸王府丢脸。
商彦亲自开口道，“既然宸王妃情况特殊，那就来说说，你会些什么？”
“儿臣吃饭特别快。”殷姝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话一说出来，她简直就像咬断自己的舌头。
尼玛，她想说的是自学了一套异国舞，这几天她还让商璃亲自给她指正动作来着。
筵席之上，不知道是谁偷笑了一声，连向来一直冷着脸的商玥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如果不是还在御前，苏月娥绝对会很给力的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果然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刚才还真是高估了她。
饶是商彦常年作为上位者也忍不住被殷姝堵住了话头——这何止是丢宸王府的脸，这是要把皇家的脸都丢光啊。
偏偏是他自己开口问了，也不好斥责太多。
“民以食为天，儿臣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可笑。”
骑虎难下，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银辉熠熠，桂香袅袅。
全场突然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安静。
不知道是谁率先弱弱的开口说了一句。
“要不就让宸王妃演示一下吃饭快是怎么个快法？”
然后，第二个声音跟着弱弱的响起。
“其实我也想见识一下。”
“我也是……”
殷姝：“……”
草率了……
商彦旁边的冷如霜漠然开口道，“今日君臣同乐，有些俗规自然是可以变通的，皇上您说呢？”
“这关乎皇室脸面，皇上还是三思啊。”皇后在一旁劝说。
商彦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性子说道。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让宸王妃展示一下，她往日是怎么……用膳的……”
说道「用膳」两字，殷姝明显听到了变调。
她瞬间觉得有戏，连忙挣扎，啊呸，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
“父王……这用膳什么的……儿臣演示给宸王看就可以了，没必要……”
商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宸王妃，朕一言九鼎。”
蠢笨女子有时候虽然会气死自己，但是一想到她能拖商璃的后腿，那他就姑且容忍她的蠢笨吧。
殷姝强忍着给他翻白眼的冲动，弱弱的说了一句，“可是儿臣也是要脸面呀。”
既然推脱不了，那就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了。
听到殷姝的话，苏月娥没忍住笑了，“众所周知，成亲之前的宸王妃可是跟楚王爷……”
皇后立刻严厉的打断，“苏小姐，慎言。”
被点名的楚王爷莫名的想继续听下去。
“现在重点不是我吗？”殷姝十分不爽。
“宸王妃等不及要表演用膳了，都愣着做什么？”
刚才带头起哄的声音又弱弱的响了起来。
商彦：“……”
都反了么？
第153章 代替先母休夫
殷姝：“……”
这届吃瓜群众有点秀啊。
就那么喜欢看人做饭桶……啊呸，干饭王？
更何况，她敢乱吃宫里的东西吗？
想都别想……
思及此，殷姝满脸视死如归。
“父王，儿臣表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表演之前，儿臣能不能跟父王先讨个恩典呢？”
“你说。”商彦爽快的应道。
殷姝起身离席，跪在商彦面前，掷地有声的说道。
“生父殷从武在娶先母之前已有外室，此为对配偶的不忠；先母虽是侯府夫人，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殷从武却对我们母女二人不闻不问，此为对配偶不义；
在先母病逝后让儿臣在庄子上遭受虐待将近十年不管不顾，此为对儿女不慈，儿臣恳请父王能准许儿臣代替先母休夫。”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这宸王妃莫不是醉了？”
“我感觉应该是怕丢脸，疯了吧。”
“这死者哪有活者大？这不明摆着要打宁国侯府的脸面吗？”
“听说这宸王妃早就脱离了宁国侯府，其中怕是有隐情吧。”
众人一开始只是以为殷姝扭扭捏捏做个态找皇上要个恩典罢了。
哪知道一开口竟是这样石破天惊的一个消息。
大安自开国以来，从来只有男子休妻或者夫妻和离。
哪有什么女子休夫？
还是一个已经死了将近十年的人休弃活着的人。
商彦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宸王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殷姝连忙把前额点在地上，声音哽咽。
“但是儿臣更加知道，今日之事一过，儿臣绝对会被宸王休弃。如此一来，儿臣往后想要进宫怕是难如登天……”
在一旁听着的商玥手中金盏一顿，胸臆莫名涌起一股涩意。
商彦冷哼，“胡闹，你们两人是朕赐的婚，岂容他说休弃就休弃。”
“儿臣已经无所谓了，隐忍那么久，也够了。”殷姝脸上神色淡淡，“如今臣女的心愿，也只是想为母亲寻一片净土，殷从武朝三暮四，配不上我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