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你这些话都说了多少次了。
李三功心里不耐烦，面上不敢有半分不满。
……
两天后，李三功背上了简单的行囊跟殷姝一行人道了别，离开了安京。
八月底，宁国侯府派了张芸娘前来谈生母嫁妆的事情，由于殷姝手上的嫁妆清单是假的，真的清单一直下落不明，如今的谈话还在一个胶着的状态。
九月初一，殷姝正式接下了王府主母的重担，学着管理中馈跟认字，还要不定时的去茶庄看一下，忙得不可开交。
茶庄的事情，在黄芪的接引下，由孟仲接手。
由于孟仲的处事方式跟李三功的不一样，跟殷姝的想法一拍即合。
所以茶庄所有的运作都进入了一个新的模式。
从李三功接管时取钱买消息，变成了如今以消息换消息或者以钱银换消息。
之前的宅子，在玄清抓到几次人以后，被殷姝闲置了。
孟仲如今一直住在茶庄里。
九月底，天气微凉。
殷姝在茶庄后堂翻看着账本，孟仲一脸局促。
“老大，小生……”他耳根微红，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全国各地的学子都在纷纷往安京涌入。
他心下了然，所有人都是在为二月春闱做准备。
寒窗苦读十余载，他何尝不是有这样的心思？
只是之前被生活压垮了，没空去想。
如今温饱解决了，心里一直盘亘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殷姝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若是想考取功名，你可以边打理铺子边看书，横竖现在前堂也有人看着，你不必一直在前堂。”
“小生有愧。”孟仲给殷姝做了一揖。
“不必有愧，你我只是各取所需，你本来就是个人才，若只是在我这里做个掌柜的，未免太埋没了。”说到这里，殷姝放下了账本。
“李三功没在的这些天，也多亏了你，你若是真心想走，我可以让你走，但是如果你只是什么所谓的心中有愧，那我倒是不大想放人了。”
孟仲叹了口气，知道纠结无益，“如此，小生便继续留在这里吧。”
殷姝点头，重新低头看账本，“最近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回来？”
“都是价值不大的消息。”孟仲回答道。
“不过……”说到这里，他有点迟疑了。
“三功兄临行之前让小生留意跟翠屏姑娘见面的人，小生留意到了。”
听到事关翠屏，殷姝也不由自主的上了心。
她抬头看向孟仲，“如何？”
孟仲看着殷姝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对方是一个弱冠书生，但是已经有了妻室。”
第一百六十六章
殷姝身上的气势陡然冷冽。
“翠屏知道吗？”
翠屏这段时间出府的次数明显比之前要多了，可想而知她陷得多深。
“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翠屏知道，所以他才迟疑。
知三还当三？
殷姝微微皱眉。
“这段时间，我倒是对她有所忽略了。”
如果那个书生是好的，对翠屏也好，倒也无妨，就怕翠屏是被人利用了。
孟仲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那人，知道翠屏姑娘是王妃的贴身丫鬟。”
殷姝沉默了一会，把账本合上递给了孟仲。
“最近府里事情多，我可能来得次数更少了，有需要请示或者帮忙的地方，你在老地方给黄芪留信。”
孟仲接过账本，恭敬的应道，“小生晓得。”
“那个书生的居住地，写给我。”
隐隐感觉到殷姝的怒意，孟仲没有半分犹豫，走笔如龙的写下了一串地址。
殷姝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对孟仲说道，“回头我让人去细探一番。”
孟仲点头，表示他有最新消息也会给黄芪留信。
两人道别后，殷姝一身邻家穷小子的装束回到了宸王府。
翻墙的时候，在围墙上远远的看到了宁国侯府的车驾。
她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去。
继上次嫁妆归还谈不拢，张芸娘再次登门宸王府。
这次她过来，还带上了殷嫦。
看着张芸娘满头珠翠，俨然盖过正牌主母的打扮，殷嫦无奈的看着她，劝说道，“姨娘，低调点。”
姨娘这一个多月以来，是愈发高调得忘形了。
“姨娘心里有数。”张芸娘嘴角上扬，拍了拍殷嫦的手。
看到殷嫦两边脸上淡淡的伤疤时，眼底不由自主的闪过了几分暗色。
“等会我就让你大姐帮忙牵个线，你记住在旁边帮一下腔。”
殷嫦妩媚的眼角微扬，很显然没想到张芸娘是因为她的事情来找殷姝。
“姨娘，我……”
“姨娘知道，你喜欢三王爷。”张芸娘扶了扶鬓边的簪花。
上扬的嘴角在彰显着她的志得意满。
“如今那吴氏在府上过得那么没有存在感，老夫人都做主要把殷姒指配给侍郎嫡长子，姨娘如今掌管侯府中馈，也算是侯府的女主人了，你的身份，也只有王爷才能配得上。”
“那三王爷，配你确实勉强，不过没办法，谁叫我家嫦儿喜欢呢？”
很显然，张芸娘本来见识短浅，再加上这一个多月柳氏跟吴氏的捧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侯府女主子了。
殷嫦虽然觉得姨娘这样不妥，但是想到姨娘这样为她跟三王爷牵线，忽然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殷姝草包一样也可以嫁给宸王，除了嫡庶的身份差别，她想不到她有哪里比殷姝差。
宸王府外面看来跟一般府邸无异，但是进去了才知道，横梁的造工，房顶的飞檐根本就跟宁国侯府不是一个档次。
她甚至觉得，要是殷姝当时没有嫁给宸王，让她退而求其次嫁给宸王，也不算对她的辱没。
母女二人带着几个随从在前厅等候了小半个时辰。
殷姝才姗姗来迟。
她的装扮素雅，神态慵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如今再宸王府是过得多么舒坦了。
“张姨娘找到真正的嫁妆单子了吗？”殷姝漫不经心的抿了一个口温茶。
张芸娘一噎，原本满腹草稿，被殷姝这么一问，差点接不上。
“夫人不是如数归还了吗？”
“如数归还？”殷姝好笑的眉梢一挑，“堂堂将军嫁嫡女，两间铺子，一套宅子？我可是打听到了，当年我母亲嫁入宁国侯府，陪嫁可以说是十里红妆呀。”
张芸娘心虚的躲开了殷姝的视线。
“大小姐您这是道听途说，传言多少也会走了样。”
殷姝凉凉一笑，语气笃定。
“走样没走样得看真正的嫁妆单子，真正的嫁妆单子我已经找到了，如今不公布出来，只是给你们侯府最后一份体面，别给脸不要脸了。”
傻不傻，自己撞上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殷嫦拉了拉张芸娘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姨娘……”
张芸娘立刻会意，“今日我们来，不是说嫁妆的事情。”
“不说嫁妆的事情？”殷姝看到殷嫦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下明了几分。
故意把她们的打算曲解了，“难不成你们只是路过想我了，就来看看我？”
殷姝身后的黄芪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又立刻收起了笑容。
张芸娘立刻柳眉倒竖，“这王府上的奴婢都这么没规矩的？”
“张姨娘，不要废话太多……”殷姝不耐烦的打断，“想说什么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张芸娘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殷姝，我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大小姐。事实上，你也不过是一个没了娘的侯府嫡女，你狂什么？”
黄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芸娘。
这人脑子怕不是有毛病吧？
跑到别人的地盘揭人老底，还问人家狂什么？
更可笑的是，她质问的人还是帮过她的人。
谁给她的底气？
“我狂什么？”殷姝轻笑一声，眼底充满怜悯的看着她。
“我狂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我嫁人之前是侯府嫡女，嫁人以后是宸王正妻，不管哪一个身份，都是姨娘你做梦都企及不到的。”
“呸。”张芸娘猛然站起来，走到前厅正中央，大放厥词，“嫁人之前你不受宠，嫁人以后你照样没实权，你这种身份，给我也不要。”
殷姝被张芸娘的没脑子折服了，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对她身后站着的殷嫦说道，“你姨娘精神状况不大妥当，还不带她回去？”
殷嫦以为殷姝是害怕张芸娘捅她老底，底气足了几分，淡淡一笑。
“有劳长姐费心了，姨娘的状况，嫦儿还是清楚的。”
又来一个没脑子的？
殷姝跟黄芪对视一眼，都嗅到了母女二人的不对劲。
没有看到殷姝跟黄芪别有深意的眼神，殷嫦自顾自的把要求说了出来。
“长姐，其实姨娘带着妹妹这次前来，是想让您帮忙说服宸王代替妹妹邀约楚王。”
张芸娘胡闹也就算了，殷嫦也跟着疯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哪怕大安民风再开放，也不可能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吧。
姑且不论她口中说的是两位王爷。
即使是寻常百姓家，也没有女子让姐姐说服姐夫，帮她约姐夫的兄长出来的道理吧？
“你是哪根葱哪颗蒜？”殷姝一时不留意，把心中所想也直接说了出来。
眼角无意间瞥到了前厅门边的一角玄色布料，殷嫦满脸大受打击的指控殷姝。
“长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嫦儿？你不喜欢嫦儿可以直接说出来，怎么能说嫦儿……说嫦儿……是……是……”
是根葱？
殷嫦能看到的，殷姝自然也发现了。
她毫不在意的呛声道，“说你是根葱也是侮辱了葱。”
随即，她对门外唤了一声，“王爷，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坐坐？
坐坐就坐坐。
商璃强忍着笑，任由玄清把他扶到主座的位置。
艰难的咳嗽了一声，他才声音嘶哑的问道，“何事吵闹？”
商璃的声音听不出喜恶，想到坊间传言说宸王并不喜欢殷姝，殷嫦心下决定赌一把。
她妩媚的眼角微微一挑，看了商璃一眼。
感觉到殷姝凉飕飕的目光后，她满脸委屈，眼泪说来就来。
“长姐，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当初父亲有意让我嫁给宸王爷，如果不是您胡搅蛮缠，如今做宸王妃的是我呀。”
殷嫦一哭，张芸娘也来劲了，瞬间接戏，哭得山崩地裂。
“也就是嫦儿心善，把这王妃的位置让了给你这个草包，不成想，你的好日子过得舒坦了，回头就不认人了。”
这确定是宁国侯府的女眷？
怎么变得跟泼妇似的？
商璃疑惑的看了殷姝一眼。
殷姝回瞪：别这样看我，我跟她们不是一个品种。
第一百六十八章
商璃一身玄色常服，细看之下，眉宇间还有一点疲惫。
此时他强忍着笑低下了头，轻咳了两声。
母女二人看到哭成这样宸王爷都没反应，慢慢的开始收住眼泪了。
两人模样相似，连抽抽搭搭的小模样如出一辙。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殷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伤害了她们。
“阿……”想到还有外人在，商璃立刻收住了表情改了口，神色阴沉的看着殷姝。
“殷氏，这是你以前府上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这难听的哭声，别让本王听到了，吵得本王头疼。”
商璃话刚说完，玄清就识趣的上前伸出了手让商璃搭上，俨然一副狗腿子模样。
张芸娘万万没想到，她跟女儿长得这么妩媚动人，这宸王爷就像个瞎子一样对她们视若无睹。
还嫌她们哭得难听。
眼看美人苦肉计行不通，她们继续不屈不挠的想要继续跟殷姝磨下去。
商璃回来了，殷姝自然没有心思跟她们玩了。
她连忙跟着站了起来，满脸卑微跟不知所措。
“糟了，惹怒了王爷，我得去巴结巴结，免得到时候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说完，她没有给张芸娘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对黄芪吩咐道。
“张姨娘跟殷三小姐就是闲的不知道人间疾苦，嫁妆的事情她们不跟本妃纠结，反倒是儿女情长起来了。
找几个婆子换下她们的衣裳，给她们在城南墙角处摆个破碗去体验两天人间疾苦再送回侯府去。”
黄芪憋着笑领命去找辛管家。
殷嫦心中顿时暗叫不妙。
拉着张芸娘往外就跑。
开什么玩笑，真在城南墙角处体验人间疾苦，那她们母女二人一辈子不用见人了。
这次来王府，最失策的是没有带几个打手，也低估了殷姝的无耻跟脸皮厚。
居然半分亲情都不念。
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享福？
出了前厅，她看到了王府管家带着几个侍卫匆忙而来，侍卫身后还跟着几个膀大腰粗，雌雄莫辨的人。
她顾不上太多，立刻带着张芸娘换了方向，往宸王府的后院处跑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