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对她解释道,“母亲自有她的打算,四姑娘被侯府欺压的这么惨,咱总要给她出一口恶气。”
颜氏赞同的点头,“也对,不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这住安京的人还真以为咱们将军府是好欺负的。”
兰氏看向卫嶦,问道,“嶦儿,你这皮猴平日交友是最广的,来到安京可有交到什么新朋友?”
被唤做卫嶦,衣着纨绔,模样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立刻恭敬的起身,对卫氏拱手道,“祖母,孙儿这些天在安京游览,朋友没遇到几个,倒是发现了一处很有意思的地方,名唤「茶庄」,里面的掌柜,是个即将参加春闱的学子。”
常年经商的卫础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深意,“那个「茶庄」,不简单吧。”
“是的,父亲……”卫嶦点头道,“虽然那个掌柜的半句不提,但是孩儿感觉他那里不是正经的「茶庄」,看那些上门取茶叶的人,大部分都行色闪躲,脚步匆匆,连茶叶洒了都毫无觉察,与其说是喜茶如命,倒不如说他们在意的是装茶叶的油纸。”
第两百零六章
“闲事莫管,小心惹祸上身。”卫础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了,大伯……”卫嶦应下了卫础的关心,说道,“小侄只是觉得这个「茶庄」应该是跟宸王府有点关系。”
一听到宸王府,兰氏来精神了。
“哦?你继续讲。”
卫嶦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孙儿只是猜测,没有更深一层的证据。”
“那你说个啥?去,一边玩去。”颜氏嫌弃的挥了挥手让小儿子坐下。
兰氏看向众多儿孙,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听闻这宸王是个病秧子,如今我们回京这么久,也没见他带姝儿前来认个门,会不会真的像安京中传言,他命不久矣了。”
卫无极一改在军中的沉默威严,安慰道,“我会处理,你就甭想太多了,这些天军中事务繁多,如今也安顿的差不多,再忙几日就可以闲下来。
到时候我去宸王府登门拜访一下,如果宸王爷真的如同京中所言一直卧病,我就去宫中请旨求皇上开恩,放姝儿和离。”
兰氏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随即,她转头看向卫础,“你按照你四妹陪嫁单子上的铺子来动手,什么时候把铺子都收回来了,咱就拿着陪嫁单子上门让宁国侯府把嫁妆退还,没得退还的,就用现银抵了,不把宁国侯府扒下一层皮,你别回来见我。”
“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卫础应道。
兰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向卫磊跟卫砥,“你们俩人在军中,偶尔也要留心一下其他几位王爷的动向,看看有没有谁是想对宸王府不利,回来告诉母亲,母亲让你们父亲出马,能咬几个是几个。”
咬?
卫无极有点不赞同兰氏的措辞了。
慧慧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疯狗吗?
不过,为了外孙女,疯狗就疯狗了。
保不住女儿,难道他还能让外孙女给别人欺负了不成?
卫磊跟卫砥同时应道,“孩儿晓得。”
“还有你们几个……”
几个小辈没等兰氏开口说完,都主动的开口保证道。
“我们想办法暗中认个门,到时候好好保护妹妹。”
兰氏这下才满意的让他们各忙各的去。
……
夜色已深,商瑁神色疲乏的看着窗外飘雪,死活不肯踏近床前半步。
沉香的死,给他带来了太多视觉上的震撼,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就浮现那个团蠕动的血肉。
今日之后,他跟商玦算是正式撕破了脸。
父王偏心,没有发落了商玦,这就代表父王默许商玦动他的人,往后商玦肯定会更加变本加厉,他不能再指望父王太多。
偏偏刘新池那个混账,跟吴氏拉线,拉着拉着不见了人;
洪奇说帮他炼丹治病,如今又不见了踪迹;
百毒谷迟迟没传消息回来;
吴氏又是一个成事不足如今的妇道人家;
他的手上,能放心用的人根本没有几个了。
炉中银炭传来了「哔啵」一声,商瑁看向火红火红的炭火,决定等这次事情的风头过了以后,进宫找一趟冷如霜。
此时冷如霜正在睡梦中。
寝殿里,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正在悄悄靠近。
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冷如霜猛然惊醒。
“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时儿关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冷如霜抬手一抹。
摸到了自己前额满头冷汗,连后背都浸湿了。
喉咙干涸得如同火燎,她连忙让时儿给她递了水。
喝过了水,看向天色还一片漆黑,外头呼呼刮着干燥又冷冽的北方,才窝回被窝昏昏沉沉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时儿给她掖了掖被子,回答道,“丑时刚过,娘娘安心的睡吧。”
也许是时儿的出现让她感到安心,没多久,冷如霜又继续沉沉睡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时儿袖子里的那抹冷光。
第两百零七章
时儿看着冷如霜的绝美睡颜,神色冷厉的举起了匕首。
匕首正要落下的瞬间,她的理智又回笼了——不能冲动。
这个女人,让她死是迟早的事情,一刀解决了她,太便宜她了。
在这深宫里面,有时候,死才是最大的解脱。
她微微颤抖着手把锋利的匕首快速隐回袖中。
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自己的气息,若无其事的起身守在床外。
……
小年至,入冬以来就清冷了的大街,再次热闹了起来。
满大街都是烟火气。
滚烫的热汤,浓郁的油香,还有小贩热切的叫卖声。
各种各样的窗花红纸红绸布,糖瓜糖莲子,瓜子花生,线香纸钱。
只有你说不出来名字的物件,没有小贩卖不了的东西。
“黄芪,你看,那个窗花,真的是纯手工剪的。”
殷姝拉着黄芪,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
“还有那个,原来是用模子盖好再用油炸的。”
“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喷火的杂耍,我以为这些都是后世美化的。”
“后世美化?”黄芪一下子抓住了这个新鲜的词语。
好奇的问道,“王……少爷,后世美化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东西本来不美,但是经过别人的加工,就变美了。”
殷姝搜肠刮肚,总算想到了一个比方,“就好比咱们用的碗,刚烧制好是一个瓷坯,咱们得经过绘图上釉再烧成,才能得到一个精致的瓷碗。”
黄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对,就是这样。”殷姝简直就被自己机智哭了。
以后说话,还是得多注意一点分寸,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人揪住小辫子就完球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商璃一样能够这么坦然的接受她内心已经变了的事实。
包括翠屏……
说起翠屏,殷姝又忍不住想起她那天离开时的眼神。
有怨怼,有不甘,偏偏却没有不舍。
前几天,经过黄芪的不懈努力,翠屏总算是跟她回来了一趟——
主仆二人重新见面,翠屏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没有她想象中的热切,只是无措的别开了眼睛。
殷姝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轻声问道。
“你当真下定决心不愿留在我身边了吗?”
翠屏垂着脑袋,无措的抠着两个手指头。
殷姝继续说道,“发生这种事情,错不在你。我也只能说很抱歉,是我之前顾着在忙,忽略了你。”
翠屏抠手指头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
殷姝的手撘上了她的手,感觉到翠屏的手似乎还比之前粗糙了一些,她心头一紧,轻轻一握,诚恳的开口道,“二丫很想你,我们都想你,要不你回来?”
“王妃,奴婢福薄,无缘陪伴您的左右,求您放了奴婢吧。”翠屏把手抽了回来,对上殷姝的眼睛,一片荒芜。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怪我?”殷姝问道。
翠屏垂首,惶恐说道,“奴婢不敢。”
她自己命苦,她能怪谁?
她敢怪谁?
眼看小姐变得越来越厉害,而她,依然还是一个小丫鬟,也帮不了小姐什么。
导致小姐做事情几乎都让黄芪出手。
估计这会在小姐的心里,黄芪比她的地位高多了。
“不是不怪,而是不敢。”殷姝苦笑,“我懂了……”
“你就是在怪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不妥把你拉出火坑,你失了清白,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配留在宸王府,一方面又觉得留在我身边只会让你想起不堪的回忆,对吗?”
翠屏低头,“小姐教过奴婢,做人要懂得自立自强,谁都不能依靠,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殷姝深呼吸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如此,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翠屏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原来她在小姐心里,是真的这么没有地位。
十多年的相伴,比不上才认识几个月的黄芪。
她低着头,下跪拜别了殷姝,抬眼看向殷姝时,眼里包含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
思绪回笼……
殷姝至今被翠屏的眼神刺的心头微微发疼。
人生匆匆数十年,大部分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贵人,朋友,最终也只是过客一般的存在。
第两百零八章
黄芪看向殷姝的眼角无意中瞄到了角落的异常,她立刻拉了一下殷姝,指着那个方向。
“少爷,你看,那个是不是宁国侯府的二姑娘?”
殷姝顺着黄芪的手指望去,视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了小巷边上停着的那辆低调的马车上。
一戴着面纱,身穿月牙白色斗篷的女子刚好上了车。
那侧脸,那身姿,确定是殷姒无疑了。
她示意黄芪上前两步凑过来,低声问道,“宁国侯府最近可有异动?”
黄芪低声回答,“张芸娘最近在忙着变卖侯府里的值钱的东西,也许是跟前段时间侯府的产业被打压有关。”
殷姝眉梢一扬,“单子可有消息?”
这么好的机会,最适合趁火打劫了。
黄芪点了点头,“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因为想起翠屏早已没了闲逛心思的殷姝立刻赞同道,“回府……”
回到王府里,殷姝有点迫不及待的问道,“单子在哪?”
“前些天属下去侯府跟其他人接应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柳氏给了何嬷嬷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
“但是属下找到那个小匣子的时候却只看到了空盒子,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暗线说何嬷嬷这两天似乎对自己的枕头特别上心……”
听到这里,殷姝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怀疑单子在枕头里,直接把人家枕头给拿了吧?”
要真是这样,宁国侯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属下又不傻……”黄芪薄唇轻抿,“属下让玄漠想办法帮忙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枕头过来,等东西到了,属下就去来个掉包。”
说曹操,曹操到。
三喜来报,“王妃,玄漠侍卫回来了,说想找黄芪。”
殷姝看了黄芪一眼,又看了看门外,吩咐道,“去吧……”
黄芪点头……
一身玄色劲装的玄漠正在外院,背着一个玄色粗布的大包袱。
看到黄芪,他的眼睛亮了亮,阳光一笑,露出了两个酒窝。
“我还以为你又出去办事了。”
纳闷玄漠最近的奇怪举动,黄芪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袱。
点头淡声说道,“我如今在王妃身边的时间会多一点。”
看到黄芪还是那么冷淡,玄漠心里有点莫名的失落,连笑容也勉强了几分。
“那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找我搭把手。”
“会的。”黄芪点头。
毕竟玄漠从南方回来后,他们两人办事的时候已经合作过几次了,默契还是很不错的。
玄清太木讷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殷姝不知道什么时候披着毛裘走到了黄芪的身后,“哟,什么时候跟玄漠关系那么好了?”
黄芪想了想,认真的说道,“玄漠最近确实有点奇怪。”
尤其是他那个笑容,她也不知道她做了啥,然后他就总是对她笑成这样。
殷姝手肘捅了捅黄芪的腰,调侃道,“看到我这满园桃树没?都在慢慢抽枝长蕊了,过不了几天,就会桃花朵朵开咯。”
黄芪皱眉,“王妃,您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什么桃花朵朵开,她跟玄漠都是同一类人,都以主子的事情为使命,不可能有所谓的儿女私情。
“得啦。”殷姝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以后看到玄漠,你就不要老是一副人家杀你全家的表情了,要笑,温柔的笑。”
不想听殷姝越来越离谱的胡说八道,黄芪躬身退下,“属下先去办事了。”
殷姝看到黄芪毫不留恋的背影,似乎并不愿意多聊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