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三王爷。”
府里的女眷纷纷行礼。
商玥一身素色长袍，身后跟着一年四季穿着青色衣裳的青影。
快速梭巡了侯府女眷一眼，发现并没有殷姝的身影后，打算匆匆上了香就离去。
不曾想，发生了意外。
化宝盆里原先快要熄灭的火苗仿佛有了意识那般，一下子窜起了半人高，直窜向商玥。
如果不是商玥身手敏捷，怕是早就被引燃了。
知道商玥的到来正要匆匆前来招待的柳氏刚好看到这一幕。
憔悴的老脸立刻沉了下去。
“这是谁干的好事？”
商玥看了一眼低头啜泣的女眷跟跪在棺木两侧的殷镕和殷铭，眼神微暗。
他看向柳氏，神色冰冷如常，“老夫人，节哀。”
说完，他带着青影一刻不停的离开了。
马车上，青影淡声开口道，“爷，您的身上，有硝石粉。”
商玥撩起长袍下摆，用手轻轻搓了一下，感觉到手上沾有了细细的粉末。
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拢起。
“今日来宁国侯府一事，除了你跟张管家，可还有其他人知情？”
青影摇头，“没有……”
商玥整个人的气势变得肃杀不已。
“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青影不确定的问道，“张管家也要查吗？”
商玥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查……”
就在这时，马车一颠，外头传来了车夫的怒斥声。
“跑那么急，不要命了么？”
青影在马车里掀起了帘子的一角查看。
几个体型瘦弱，身着臃肿的异乡人正在操着一口蹩脚的安京话跟车夫道歉。
车夫看对方态度好，挥了挥手让他们别挡道，继续了赶路。
顺着青影撩起的一角车帘里看到几个瘦弱的异乡人有秩序的进入了客栈，商玥不由得微微诧异。
“南漠人？”
青影在一旁恭敬的说道，“属下听青杉提起过，最近安京来了几个南漠商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商玥眉峰一皱，“你看那些人的模样，像是商人吗？”
青影如实低头，“不像……”
哪国的商人会像侍卫一样；
商玥冷声吩咐道，“遣人盯紧这几个南漠人，发现不妥，立刻上报。”
青影低头应下后，他才把视线转回马车里。
“让青杉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想起青杉那张哭丧着的脸，青影的嘴角罕见的抽了抽。
“他说想让王爷再给他宽限几天。”
商玥冷哼一声，“本王已经给他宽限过一次了。”
青影谨慎的提起了一个地方，“百毒谷……”
闻言，商玥冷冽的神色微微一顿，似乎有点错愕。
“百毒谷也掺和进来了？”
青影点头，“青杉的意思，大概如此。”
第两百一十六章
商玥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让青杉回来，不必再查了。”
“王爷？”青影不解的看着他。
商玥淡淡道，“目前还不是跟百毒谷对上的时候。”
最近安京城内各方势力在暗自较量，他必须要保存实力。
夜已深……
安京城内依然灯火通明。
这是大安的习俗。
守岁……
从年二十八一直到年初七，不论一年到头的日子过得如何，守岁灯必须要燃得红红火火的，祈求来年运势更加平顺。
寝房里的烛光亮如白昼，殷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是殷从武的死，对她的心里有所触动。
她的眼睛只要一闭上，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段一段不愉快的记忆。
一会是小时候因为锄头没扛好，出工回去后被庄子上的嬷嬷责打。
一会又是殷从武那张满脸红印的脸，咄咄逼人的让她回庄子上。
更多的是，她跟翠屏瑟瑟发抖的挤在四处漏风的柴房中。
这是她所有的记忆中，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有暖和的被子，温软的床。
就在殷姝走神之际，窗边传来了细碎的响动。
还没等殷姝坐起来，窗外就传来了打斗声。
不一会，王府的侍卫举着火把将打斗的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许是知道逃不掉了，黑衣人轻而易举的落入了玄清的手里。
辛管家板着脸走到了被制住的黑衣人面前。
“好大的胆子，谁派你来的？”
说话间，他一把扯下了黑衣人脸上的蒙面布。
黑衣人倔强的把头一扭，刚好让殷姝看清了他的样貌。
那是一张五官扁平的脸，平得又很有特色。
一看就不是安京人士。
辛管家冷哼一声，“南漠人……”
他最反感就是南漠人了，长得丑，还没礼貌。
年轻的时候去南漠办过一次事，差点被那里的一个彪悍的地方官员千金绑了做夫君。
旧恨加新仇，不好好招待一下这个送上门的「老朋友」，都对不起他当年的忍辱负重，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大安。
他正要让侍卫把南漠人带下去，那个一直沉默的南漠人在看到某个角落凑热闹的一个小小身影时，终于开口了。
说话的口音极其蹩脚，“额是来找银的。”
殷姝在房间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被这蹩脚的口音逗笑了。
“废话，深更半夜穿成这样，翻墙而来不是找人肯定就是偷东西了，难不成是来睡觉的吗？”
黄芪轻盈的落在了她的身后。
“王妃，府外还有他的同伙。”
事关商璃的安危，殷姝笑不出来了。
连忙朝着楼下对辛管家跟玄清吩咐道，“辛叔，赶紧把这人押下去，府外还有同伙，快。”
辛管家跟玄清一刻不敢耽搁。
黑衣人看到形势比他想象的还不妙，连忙继续挣扎。
“额真的是来找银的。”
“你们快饭了额。”
玄清忍无可忍，经过架着他的侍卫身边时，直接一个手刀打在了他的后颈。
黑衣人瞬间无力的倒下了，任由侍卫抬走。
殷姝看了一眼被轻易抬走的黑衣人，又看了一眼刚刚黑衣人看向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不一会，玄清跟辛管家满脸挫败的回来了。
黄芪眉头微微一皱，“跑了？”
玄清同样神色凝重，“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在其中一人失手后，居然能够如此快速的全身而退。”
“行了，密切留意王府周边的可疑之人……”殷姝穿戴整齐，披着狐裘，满不在乎的打断道，“他的同伙肯定还会再来的。”
黄芪拧眉看向殷姝，“王妃如此确定？”
殷姝的眼睛逐一扫过黄芪，辛管家以及玄清。
“你们可知道今晚偷偷藏在假山后看热闹的人是谁？”
黄芪一直跟殷姝在房里，自然是不知道的，玄清全程都把注意力放在黑衣人身上，也没有留意到。
两人对视一眼，只能挫败的摇了摇头。
辛管家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他猛然抬头，连带脸上松垮的褶子也跟着跳了一跳。
“二丫……”
第两百一十七章
殷姝打了一个响指。
“答对了……”
随即，她看向辛管家，“问话的时候，找到切入点了没？”
辛管家看向玄清。
玄清点头……
殷姝站了起来，“好了，既然没事，都各自散了。”
把辛管家以及玄清打发了以后，殷姝才收起了脸上的不在乎。
凝重的看向黄芪，“你去跟孟仲接个头，让他想办法打听一下二丫的身世。”
“王妃，您是怀疑……”
殷姝苦笑，“还用得着怀疑吗？”
都找上门来了不是？
就是不知道，找二丫的人，到底是二丫的亲生父母抑或是二丫父母的仇人了。
不管是什么人，一旦确定了二丫南漠人的身世，宸王府怕是会惹来一身骚。
府外传来了四声梆声。
四更天了……
……
旭日初升，早朝刚退。
养心殿中，商彦一刻不停的批阅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一边听着张德贵的汇报。
越是往后听，他的神色越是难看。
“……奴才能打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商彦把笔往御书案上重重一放。
抿了一口参茶后，略微紊乱的气息才算是平顺下来。
“除了那个锦囊，可还有其他的物什？”他不死心的问张德贵。
张德贵迟疑了一下，“没有……”
商彦把茶盏往地上重重一摔，上好的汝窑茶盏顿时四分五裂。
“现在连你也要站队了吗？”
张德贵毫不迟疑的跪在了茶盏碎片上，脑袋点地，语气坚决。
“站队这种事情奴才从没想过，皇上若是真的对奴才起疑，请直接把奴才处死吧。”
了解张德贵性格刚烈，商彦的语气缓和了一点，眼底寒意丝毫不退。
“起来吧，你这老货，半分玩笑都开不得。”
“老奴从不认为这样的话是玩笑。”张德贵纹丝不动。
这时，商彦眼底的寒意才褪去了一点。
“那你给朕说说，朕问你可还有其他物什，你在迟疑什么？”
张德贵呼吸一窒，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抬头看向商彦，“奴才知道皇上您最喜爱二王爷，事情还没有查出真相之前，奴才担心言论不当会造成你们父子心中的隔阂，所以不敢胡乱说话。”
商彦朗声一笑，“你的这份心，倒是让朕深感安慰。”
他大气的把双手往后一背，“朕跟瑁儿之间的感情稳如泰山，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挑拨的，你但说无妨，站起来说话。”
得了商彦的再次同意，张德贵这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
膝盖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前额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滑落。
他强撑着剧痛，咬牙一字一顿的把商瑁的玉佩在冷如霜手上，今日一大早，有宫人看到二王爷从毓秀宫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商彦。
前一刻还说不会被轻易挑拨的商彦，顿时了有食言的嫌疑。
只见他的脸色飞快的阴沉了下去。
“摆驾毓秀……”
即将说完的话在看到张德贵刚才跪过的地方时立刻改了口，“来人……”
门外一个小内侍应声而入。
商彦开口道，“把张公公扶到太医院，务必要让张公公的腿完好如初。”
张德贵满脸受宠若惊，“老奴，多谢皇上隆恩。”
商彦受用的点了点头，没多久就坐着轿撵带着另外的侍卫内侍浩浩荡荡往毓秀宫赶去。
仓惶离宫的商瑁刚好与商彦错过了时间。
从秘密暗道离宫后，商瑁一直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走错了哪一步。
身怀一身毒术并且深受皇上宠爱的他本该站在主动算计别人那一边。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毒术似乎就不大行了。
先是因为行事放浪中了一种让人难以启齿的奇毒。
然后暗算商璃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他有尝试顺藤摸瓜去找线索，没想到却找了个寂寞。
后来就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跟荣王妃有了关系，跟商玦彻底结下了死仇。
再到今天一早，睁眼就看到了冷如霜那凝脂白玉般的身体。
一床狼藉，不用别人特地解释，都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他是怎么避开宫人进的宫，更不知道冷如霜为什么毫不反抗。
以他的警惕性，同样的跟头，他不可能栽倒两次。
那么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暗处有人在伺机而动，想要整死他。
难道是那个鬼面人？
商瑁越想越有可能。
毕竟在安京，能做出这样夜闯皇宫还不被发现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只要一想到初见之时，鬼面人那刁钻的下毒方式，诡异的杀人手法，商瑁就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鬼面人真的是商玦的人？”
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想到自己同样也喜欢以把人踹到同一个坑里的方式整人，他顿时想到了商璃。
莫非，商璃才是最大的黑手？
……
除夕夜，商璃还是没有回来。
殷姝在辛管家的帮助下，给府里的下人都发了压碎银。
府外鞭炮声此起彼伏。
还隐隐有孩童在玩闹的声音。
大红灯笼，给王府增添了许许多多的生机与喜气。
殷姝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
一不小心，梦醒了，一切化为乌有。
按道理来讲，除夕夜是要跟家人一起守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