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另外几位参与其中,做事极为谨慎,无法搜集到罪证的官员。
比如礼部和吏部侍郎,还有那位户部尚书,这些人最是作恶多端,自然有的是人找他们的麻烦。
先说说那位礼部侍郎,此人名叫胡子琪,自诩风流公子,年轻时倒也罢了,人到中年之后依旧不肯收敛,红颜知己,丫鬟小妾从未断过。
而就是这样一个花心大萝卜,偏偏娶了个醋缸子,乃是刑部侍郎家的妹妹,方念珍。
可怜刑部侍郎方宏恺,为人正直,为官公正廉洁,兢兢业业,却摊上了个不省心的妹妹。
说方念珍不省心,不仅仅是因为她摊上了个花心老公,也不仅是因为她善妒,更因为她的蛇蝎心肠。
她出身言情书网,家中子弟多在刑部任职,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就熟知朝廷律例。
可就是这样一个熟知律例的名门闺秀,偏走上了邪道,不仅不遵守律例,反而想方设法去钻律例中的空子,多年来手上不知犯下了多少人命,却从未有人能将她绳之以法。
此次年节,礼部侍郎胡子琪受友人馈赠,新得了位美人,名叫谷月,人如其名,清丽脱俗,堪比那山谷中的明月,十分得那胡子琪的喜爱。
这自然犯下了胡夫人的忌讳,不过倒也无妨。
她面上若无其事,暗地里则故技重施,趁着礼部侍郎外出访友之迹,打算将这位美人偷偷「处理」掉,谁知礼部侍郎突然折返,这胡子琪对谷月正爱得热烈,回到府中,一见自己的心头肉哭得梨花带雨,盛怒之下,便对妻子动了手。
至于礼部侍郎为何会失手杀了自己的夫人,这就不得不提到那位谷月美人了……
谷月,可不只是个任人欺凌的柔弱美人。
她曾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三年前嫁入礼部侍郎为妾,可不到两月时间,她的姐姐便死于非命,被胡府的下人随意一裹草席扔去了乱葬岗,所谓人命如草芥,说的便是如此。
谷月伤心欲绝,忍着悲痛为姐姐收敛了尸骨,最后起了轻生的念头,后被路人所救,而救她的那位路人,正是宋玉。
既然法理治不了那位胡夫人的罪,谷月便下定决心自己动手,有句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若是好人不能得好报,那她情愿当个恶人,哪怕一命抵一命,也好过悄无声息成为乱葬岗的一缕亡魂强。
至于吏部侍郎和礼部尚书,这两人本就都是罪恶滔天的人间毒瘤,不仅贪赃枉法,还暗中与镇南王狼狈为奸,乃是此次南方贪污案中最大的幕后黑手。
这两人,不仅沐依堂和宋玉的人盯着,就连皇上和丞相的人也盯着他们很久了,此次大家心照不宣,通力合作将这两人一齐扳倒,实乃大快人心。
第五百七十一章 新年礼
推杯换盏之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为沐心解释起年节这几日发生的案件,一个个喜笑颜开,脸上满是扬眉吐气的畅快。
何员外连着给自己灌了几杯酒,笑哈哈地对着沐心敬道:“老夫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沐心姑娘竟以一己之力,完成了我们上百人努力十几年都无法做到的事,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来来来!老夫再敬姑娘一杯!”
“前辈……前辈您言重了!”沐心略显惶恐,慌忙站起身举杯回敬,她向来如此,最不懂应付眼前这样的场面。
“哪里言重了?”何员外不满地噘着嘴,缓缓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喊道,“您忘了在稻香县那会儿,就在独孤府上,我去看不弃丫头,您说想回家的时候,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哭鼻子的小丫头,做起事来,连我们这帮大老爷们都比不上。
唉……
说到底,这事儿本就与您无关,是不弃这丫头做事不厚道……
唉,也是您做人太厚道,竟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去考状元……如此大义,实在……嗝……实在令人钦佩!老夫再……再敬您一杯!”
“沐心姐姐,请让我做你的护卫吧,不弃自知罪孽深重,不仅害得姐姐以女儿身参加科举,背上欺君大罪,还连累你被那些幕后之人当做眼中钉,身陷险境……不弃……不弃身无所长,好在还有一身功夫。
所以……请让我做你的贴身护卫吧,只要有不弃在,就绝不会让那些歹人伤姐姐你一根毫毛!”
独孤不弃的神色太过凝重自责,沐心看着看着,忽地皱了眉头……
这段时日过得太过安逸,她险些就要忘了,独孤沐心死而复生之后,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尤其是在南方贪污案中落马的一种官员和那躲在幕后的黑手,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不对,这可不仅仅是断人财路,自从那一本账册散遍大楚,便是将参与其中的贪官污吏都推上了死路。
如果独孤沐心死了倒也罢了,可如今这人又活了过来,怎么能轻易放过?
“刺杀已经开始了吗?”沐心抬眼看向独孤不弃,目光带着审视。
独孤不弃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扫了眼周围的人,丧气地垂下头。大家都说好的,要瞒着沐心,可一到她这里,怎么就又说漏嘴了呢?
何依依见状,若无其事地笑着走出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袖珍的药袋送到沐心面前:“过年了,一时也想不到该送你什么礼物,喏,这是我平日里研制的毒药,女子带在身上防身最为合适,请沐姑娘笑纳!”
她不遮不掩,却也不答,显然既不打算隐瞒,也不打算详说。
沐心低头看一眼药袋,复又抬起头,难为情地推却道:“呃,我……我不知要备礼物。”
在她的认知里,有来就该有往,有借也该有还。所以,她自己没有准备新年礼物,就不能收人家的礼。
第五百七十二章 无殇
何员外眼看着自家女儿礼物就要送不出去,当下便坐不住了,一骨碌跑过去夺过那药袋子就往沐心手里塞,这一把还没塞完,另一只手便已经从自己袖子里又掏出来个精致的红色钱袋子,上头绣着金色的「福」字,同样往沐心的手里塞。
“哎呀……你这孩子,跟我们客气什么?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收这点儿小小的礼物算什么嘛?”
他大大咧咧的,很有种不拘小节的豪气,尤其是那热情似火的模样,让人实在很难拒绝。
“来来来,叔叔也给你准备了压祟钱,祝你往后的日子里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沐心手心一沉,险些托不住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她登时变了脸色,赶紧向楚天歌投去求救的目光。
楚天歌挑眉对她笑了笑,目光在她手上的东西点了点,却是示意她收下。
她无奈地垂下肩膀,手里托着东西,不知该推出去还是该收进来,然而很快她就没得选了,有更多人朝她围了过来。
宋玉双手捧着一件金灿灿的小衣服放进她手里,神色认真道:“沐姑娘,这是金丝软甲,穿在身上可阻挡刀剑伤害,还请沐姑娘一定收下。”
接下来是飞霜:“这是我特意找的匕首,轻便小巧,削铁如泥,可以藏在靴子里,给你防身用!”
再往后是白草草,他送的是一包银针:“这银针上,我都泡了药,扎在穴位上,可令人瞬间动弹不得。”
洛尘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个布包,里头粗略看来应该也是一件衣服:“此衣名为无殇,新的一年,愿你今后每一日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无殇!
沐心第一反应是拒绝,无殇这件衣服,洛尘曾与她提过,这是洛尘习武之后,他的母亲担心刀剑无眼,四处搜罗能工巧匠,专门为洛尘做的衣服,这件衣服看起来不过是件普通的布衣,实则却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这衣服太贵重了!何况……它是你母亲特意为你做的……我不能收!”
洛尘却坚持将衣服推到她手中:“收下吧,以我如今的武功,已然没什么人能伤到我了。而且,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
沐心退而求其次:“如此……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了,我再还你?”
洛尘冷笑,忽然变了语气:“你就这么想与我划清界限?”
这下沐心总算觉察出了不对,自从她的身份曝光之后,她自然也想过,洛尘也好,古月初也罢,他们三人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可以洛尘那赤诚的性子,应该也不至于对她冷了脸色才对吧?
毕竟,她的隐瞒乃是善意之举。
“好好好,我收下我收下!”不论如何,既然惹了洛尘不高兴,沐心便赶紧赔笑收了礼物,然后又耐心地解释道,“如今我身上罪名已经洗脱,干嘛还要与你划清界限?还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最后这一句,沐心特意软了语气抱怨,既不伤和气,还能撒娇卖乖。
洛尘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沐心如此小女儿的娇态,一时竟红了脸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古月初出来救场,他上前几步,把洛尘拉倒自己身后,侧身挡在失态的洛尘面前,拿出自己的礼物:“防身的礼物,我早前送过了,你先前不是说想要我的画,打开看看,喏,可还喜欢?”
第五百七十三章 安稳
送礼的环节,最终在古月初的画作欣赏中落下帷幕——那画作十分淡雅,是一幅梅花图,淡粉色的梅花傲立雪中,若隐若现。
宴席结束,宾主尽欢,各回各家,只余下楚天歌没走。
沐心憋了一肚子的话,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楚天歌,你是不是希望我入宫?”
楚天歌点头,直言道:“宫中禁卫森严,你入宫,我才有把握护你周全。”
天子脚下,堂堂皇子却说没有把握护一人周全,可见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方,才会让人防不胜防。
沐心忍不住问:“已经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吗?镇南王……还有世子,他们不是都在京中吗?他们的人就算再想报仇,也该顾忌他们二位的处境吧?”
“镇南王暗中招兵买马,意图造反的证据确凿,父皇其实早有防备,这些日子,不仅藏在沐依堂的那些受害者纷纷向各大府衙递了诉状,父皇暗中安插的人手也有所动作,镇南王在京都的同谋,大半都被擒下了。”
楚天歌摇头,苦涩道:“但百密终有一疏,镇南王一党如今被逼上如此绝境,难免狗急跳墙,我担心他们会把气撒在你的头上。”
“大半?”沐心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又问道,“你的意思……不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天歌道:“镇南王是坐镇一方的藩王,我朝早已废除分封制,如今镇守四方的,级别最高的也只能是一品大将军,唯有镇守南方的文家被封了世袭王位,只从这一点来看,你便该知道,这文家与朝廷的功劳有多大。”
沐心歪过头看他:“所以呢?”
楚天歌道:“虽说镇南王谋反的证据确凿,但自古功高震主被君主忌惮杀害的例子太多,是以……就算我们如今拿出证据,其他三位大将军却不会轻易信服,只怕会以为,是父皇忌惮文家,刻意构陷,这几位大将军乃是我大楚的定海神针,镇南王的罪要治,却不能让这几位将军唇亡齿寒……所以,此事恐怕……一时难以解决。”
沐心继续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楚天歌道:“从南方贪污案入手,只要能找到镇南王参与其中的确凿证据,到时再拿出他私下屯兵造反的证据,便能彻底将镇南王身上的罪名钉死。届时,将军们心服口服,大楚的安稳才能保住。”
沐心心下一片了然,替他说下去:“但是这段时间内,只要镇南王父子不倒下,他们的人便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毁掉证据,甚至还有证人……
当然,为了阻止更多的人出来作证,他们可能还会杀鸡儆猴。比如,把我这个名震一时的女状元杀了,吓退那些想出来作证的人。
如今敌暗我明,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独孤不弃、洛尘、古月初还有沐依堂那些人都知道,所以才会争先恐后送我那些防身保命的东西。
只是,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楚天歌眉头一挑,看着她一派老神在在,笑而不语,那意思很明显——我不说,你自己猜去吧。
第五百七十四章 计划
镇南王府——
文崇武,文仲乐的父亲,雄霸一方的镇南王,此时正困在自己的府邸中对着手底下的人大发雷霆。
他胸口剧烈起伏,可见气得不轻,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堆茶杯的碎片,洒落的茶水还隐隐冒着烟,那是刚刚被扫落的。
“废物!那小丫头身边的护卫多怎么了?白毛为了替你们扫清障碍,不惜以伤换伤,解决了追风和逐月这两个最难缠的高手,可你们呢?
啊……本王给你们的人手难道少了吗?你们这帮废物……连区区一个弱女子都杀不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镇南王面前,两个黑衣人跪伏在地,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吓得不轻。
也怪不得镇南王动怒,前韬光养晦多年,本以为胜利在望,谁曾想,原本十拿九稳的形势颓败下来如此之快,先是南方赈灾银这最大的钱袋子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科状元掏了个底朝天,还没等他找上门算账,坏事又接二连三地发生。
进京短短半月,培植多年埋在京都和大楚各地的眼线和势力,不断受到重创。
不不不……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要从那个新科状元独孤沐心翻出十年前那桩旧案说起,从那之后,所有的事情就都渐渐变得不可控了。
大楚君主以贤明任孝知天下,手段却不软弱,藩王世袭早已不复存在。
如今唯有镇守南疆的镇南王特殊,也不过是靠着上一任镇南王与先皇的同窗之情和救命之恩,才勉强将这封号留到了现在,然而世子能否继续世袭,却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