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天歌极少动气,但真动气起来是很吓人的,白草草都不敢惹他了。于是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默不吭声的姐姐身上。
白香香吃饱了之后,就一直瘫在座椅里消食,一听自己被点名,立即将自己摘干净:“别看我,我又不认识他们,没有发言权。”
虽然她也很想见见自己这位老乡。不过,想起皇帝那个老古董,她还是尽量不要掺和比较好,万一不小心被皇帝发现了沐心的存在。
“不对……”楚天歌在心中,将所有事情前前后后又捋了一遍,“文世子和心心的父亲一样患有陈年腿伤,所以世子府刚好藏了一位治骨伤的神医倒没什么问题,可为何偏偏就让你知道了?
还有,堂堂世子,为何会收留心心他们这样一户普通的农家?”
白草草回忆了一番当初的情况:“他腿伤多年未愈,前来求医,说起腿伤自然就聊到了为他诊治的悬壶先生,这没什么可疑的。
至于收留之事,好歹我也是个国舅爷,他一个质子,初来乍到的,卖我这个炙手可热的国舅爷一个面子不是很正常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智商
“若是为了求医,母妃是第一神医的传人,名气比你响亮多了,为何不见他前来求医?”楚天歌双眉紧锁,垂眸陷入思考,“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现如今,皇帝迟迟未立太子,诸位皇子皆是蠢蠢欲动,镇南王世子却在此时主动进京,还主动向他这个五皇子的亲舅舅示好,究竟意欲何为?
白草草心里咯噔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便甩开,眼下,还是先安抚住外甥比较重要。
“小五,舅舅觉得,可能还是你想太多了?你娘到底是贵妃,他区区一个质子,不敢劳动贵妃娘娘亲自出马也正常。”
宫殿里空荡荡的,白草草还是压低了声音:“退一万步说,这丫头的金蝉脱壳之计还算周密。再说,一个是大楚最年轻的状元郎,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为父求医的小村姑,就算是独孤不弃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我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可心心的身份特殊,她的聪明又是世所罕见……”
楚天歌深呼吸了一下,将自己从狂躁的情绪中拔出来,却还是眉头紧锁:“再加上,眼下的情势也容不得我不多虑。如今我风头太盛,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倒是没什么好怕人看的,怕就怕,那些人动不了我,会从我身边的人下手。”
“舅舅,不仅是心心,这段时间,你和飞霜也要小心些,尽量低调一点儿,不要着了旁人的道。”
“行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草木皆兵?搞得我都紧张了。”
可一想起楚天歌幼时曾被人投毒、诱拐、推下河的过往,白草草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嘴脸,还颇为谨慎地探了探他的脉搏,确认没什么事之后,才放松下来。
想起过去种种,白草草至今心有余悸,于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后宫这些肮脏的手段,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些,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注意,你娘如今闲着也是闲着,没事让她在房里多装两个机关。”
楚天歌愁眉紧锁,白草草也跟着忧心忡忡。
白香香看不下去了,她这几年可是花了大力气,把凝香阁打造得铜墙铁壁一般,外面的人想再伸手进来,难如登天。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没用似的,以前那是我年轻不懂事才会被人欺负,如今不是都好好的吗?你们两个给我打起精神,别都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我这不是给你们顶着呢吗?”
“娘,心心的身份,您看能不能尽早做打算?”楚天歌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知道,心心之前做的那些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然逃不过一个死字。可您当年带着我逃离皇宫之事,父皇最后不也没跟您计较吗?所以,若是您亲自出马……也许父皇会网开一面的。”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白香香怜惜地摸摸自家傻儿子的脑袋,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小五啊,你最近有什么事,要记得多跟娘亲商量知道吗?你看看,这都开始说傻话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罪加一等
白香香说得没错,楚天歌的确是在说傻话。
当年,白香香嫁入皇家,本就不满皇帝楚孝文妻妾成群,后来楚天歌出生时,又遭人暗害,误食了催产药。
若非白草草恰好进宫请安,楚天歌便要沦为早产儿,就算侥幸能活下来,也必定会体弱多病,寿数不永。
于是,白香香秘密筹谋了整整一年,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躲过了层层守卫,悄悄逃出了皇宫。
在后宫那个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连喝水都要小心翼翼的地方,她是真没把握将孩子平安带大。
还不如姐弟俩带着孩子离开那虎狼之地,从此浪迹天涯,逍遥自在。
可惜天不遂人愿,往后三年多的时间里,姐弟俩浪迹天涯的计划胎死腹中,他们连皇城都没能走出去,官兵铺天盖的搜寻,逼着姐弟俩东躲西藏,最后被迫遁入了深山,却还是在楚天歌五岁那年暴露了行踪。
妃子没有得到皇帝的准许,私下带着皇子离宫,满朝文武都对香妃的行为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讨伐。
然而,此事往大了说,私自拐带皇子是动摇国本,但皇子已经平安归来,只要皇上压着,便闹不大。
而往小了说,皇帝的小老婆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不过是件家务事,如何处置的决定权在皇帝手上,朝臣们无权过问。
可沐心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本就是大楚律例明文禁止的欺君之罪。何况她还在科举高中后,冒名顶替当了官,罪上加罪,足以株连全族。
一旦被人发现,不仅沐心,就连她的家人也是死罪难逃。
光是以上这两点,沐心的罪责就与香妃当年犯下的错,从本质上有着天壤之别。
何况,皇帝能对香妃网开一面,是因为对她的偏爱,沐心在皇帝面前可没有任何情分可讲。
唯一能够辩驳的,是沐心冒名顶替的初衷,乃是出于善心,是为了帮独孤一家洗雪冤屈。
可麻烦的是,沐心在诈死之后将水患贪污案闹得满朝风雨,虽然保住了独孤家的平安,却也成功地又犯下了一次欺君之罪。
如果说,第一次的欺君情有可原,第二次的欺君则是罪加一等。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假如沐心的身份没有被识破,这一切罪责也就落不到她的头上,坏就坏在,她的身份掩藏有一个极大的破绽——楚天歌。
当初在稻香县之时,瘟疫肆虐,楚天歌和沐心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因而并没有花心思,在众人面前避讳两人的关系。
有太多人亲眼所见,在瘟疫肆虐之时,一名白衣女子反其道而行之,来到了稻香县,此后,便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两人终日形影不离,一看便知关系匪浅。
尽管回京之后,楚天歌特意保持与沐心的距离,两人再未见面,飞霜也不厌其烦向所有人解释,是她先机缘巧合救了沐心一命,沐心为报恩才跟着她去了稻香县。但有关五皇子与沐心的流言,终究禁不住。
这也是目前为止,楚天歌最为担忧的事。
第三百一十七章 破绽
世人皆知,两年前,状元郎独孤沐心是陪同五皇子楚天歌一起南下的,却死在了稻香县内,而林沐心几乎在独孤沐心死后的同一时间出现在稻香县,且同样与五皇子有交集,最后还是和五皇子一同进京。
原本这两个沐心,就算名字都一样,却是一男一女,倒也谈不上什么关联。
可若是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又同样才智过人,这就由不得众人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了。
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一模一样虽然不多,却未必没有,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又碰巧连名字都一样,这就足以引起众人的关注了。
如果,沐心在此时又展现出非凡的才智……
倘若这两个沐心出现的时间地点各不相同,那顶多也就是为世人增添一段流传的坊间佳话,可偏偏这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了京城,还同样和如今风头正盛的五皇子有牵扯,而且这一前一后的时机,还那么恰到好处。
在其中一人消失之后,另一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突然出现。
京都乃是大楚聪明人汇聚之地,若是连这点儿小「凑巧」都堪不破,那是不可能的。
“舅舅,快帮我安排,我要见她。”楚天歌原本不声不响的,突然又一惊一乍,把白香香和白草草都吓了一跳。
白草草拍着胸脯安慰自己,没好气地冲外甥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好了,这段时间先不见面吗?怎么突然又要见了?”
“心心的身份能隐藏至今,是因为她戴着面纱,又深居简出,京都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发现她的容貌。”
“这个……”白香香怜爱地摸摸儿子的脑袋,安抚道,“放心吧,咱们那么小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楚天歌无奈地撇开母亲的手,急得泪眼汪汪,眼神哀怨地瞪了过去:“可若是她当真医好了文世子的腿疾,她还如何深居简出?还如何继续隐藏自己?”
都火烧眉毛了,母亲居然还有心思逗他?
白草草和白香香两人同时身躯一震,仿佛被人点了穴,脸上的神色变化也是如出一辙——目瞪口呆,还有后怕。
不论如何隐藏,一旦沐心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世人必定会从她身上看到独孤沐心的影子,而一旦这两个人被联系到了一起,只要有心人一查,她身上的秘密便一定会漏出破绽,届时,斩立决都是轻的。
若是被判个株连全族,林秀才和林娘子也逃不过一死。
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幸好,幸好小五到了如此紧要关头,还能保持心思缜密,洞察先机。
世子府——
送走了世子和悬壶先生,林秀才自己在院子里拄着拐杖锻炼腿脚,林娘子则忙着收拾院子,飞霜和沐心原本要帮忙,被林娘子拦住:“天还早,你们两个小姑娘出去外面走走,别整天陪我们两个老人家闷着。”
“林姨,那我就真不帮忙了,心心昨日新写的话本子还没看完,我继续看去了。”飞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脚下已经悄悄挪了步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感激
如今的飞霜已经成了沐心的头号粉丝,追更第一人。
一进屋,她便迫不及待扑到床上,从枕头下掏出看了一半的话本子,捧着继续看得津津有味。
沐心则慢悠悠踱着步子,跟在她进屋,又慢吞吞返身关了门,才懒洋洋走到床边,整个人瘫到床上。
忙碌后的清闲,最适合葛优躺了。
为了今日这顿饭,她着实是起了个大早,又忙活了半晌,还真有些累了。
掀开眼皮看一眼正看书入迷的飞霜,沐心翻了个身,拉了半截被子盖在身上,带着一种优越的成就感,闭上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等沐心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一睁眼,便看到飞霜正抱着话本子抹眼泪,一见她醒来,便对着她嘤嘤哭道:“心心,你能不能别把白草草写得那么惨啊?”
沐心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双手枕在脑后,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恨铁不成钢:“他以前把你欺负得那么惨,不写得惨一点儿怎么给你出气?”
“可是……”飞霜翻了个身,正要说话,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飞霜,飞霜你在吗?”是白草草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就到,沐心眨了眨眼,喃喃道:“他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送去的饭菜合不合楚天歌的胃口?
“不知道……”飞霜也是一脸茫然,翻身坐起来,“直接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去开门。”
“小飞霜,我姐让人送了很多新布料过来,说是要给你做新衣裳。”白草草倚着门框,对着前来开门的飞霜眉开眼笑,“对了,其中有一块儿红色的,做嫁衣特别合适。”
飞霜俏脸一红,娇羞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说请绣娘帮忙做吗?我去做什么?”
白草草干笑两声,胡乱找了个说辞:“量尺寸啊,这可是嫁衣,当然要量身定做。”
“不是前几天才量过尺寸吗?”
“这不是谨慎起见吗?咱们回去再量一次,再量一次……”
白草草拉着一头雾水的飞霜出门,又探头进去对里头那个淡定旁观的人喊道,“沐心,你也一起去呗,也好给小飞霜做个参考。”
飞霜眼睛亮了亮,挣开白草草的桎梏跑到沐心身旁,挽着她的手撒娇:“心心,陪我一起去吧。”
白草草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涌起一股酸味,又矛盾地生出一丝欣喜。
他平日最看不惯的,便是沐心明明成竹在胸,却总是动不动就对身边的人撒娇示弱。
可眼见着飞霜被她近墨者黑,不再像从前那般隐委屈自己,也不再如重逢时那般意难平,动不动就大发脾气,而开始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会悄悄同她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会亲昵地挽着她的手撒娇,会在大街上同她咬耳朵。
他又该死的,只能感激她。
真是冤孽啊!
白草草幽怨的气息,香飘甚远。
沐心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抬眼望过去,不仅无视他的哀怨,还对着他挑了挑眉,嘴角轻轻勾起,轻蔑之色,浑然天成。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危险
你那是什么眼神?”白草草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瞬间炸毛。
沐心则心平气和,还难得语气温和地为他解惑:“没什么,就是知道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的这副隐忍又委屈的表情,我就忍不住心情很好。”
飞霜见势不妙,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好了好了,不是去挑布料吗?快走吧……”
白草草一肚子气,又碍于飞霜挡着,重重「哼」了一声,袖子一甩:“看在飞霜的面上,老子不跟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