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一个都不同于世家纨绔,每一个都是热血敢拼。
她其实心里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怀揣着同样的梦想,那就是国家强大繁荣,人民幸福安康。
而他,似乎有着自己不敢猜想的,更深的,更加让她无法接受的背景。
双手捂着脸,她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真的好自私。
强行要把他抽离自己的责任,自己的热爱,自己拼搏的一切。却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完美。
可,这一切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可悲。在她真的深陷其中后,却倏然发现,这条自己勇往直前的路,竟然与自己想要的,完全…背道而驰。
这么多天下来,她把能想的,能回忆的,全都在脑中过了个遍。却,发现,周雨烟说的一句话,竟然是对的。
“我…竟然,真的不适合他。”
再回想起来这句话,她再也没有了当时的轻松惬意。
如今的她,只觉得无边无际的疼痛蔓延开来,胸腔内无处不在的锥刺,无处不在的刀割,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不是她矫情,她真的有想要的生活。
他未来要固收的地方,非她所想。
可,人生岔路口的难以抉择,竟然就这么活生生摆在眼前。
这种抉择,不是勇往直前能解决,不是不顾一切拼命能完成。
她所坚持的自由,理念,统统抛弃?为了真心的爱情,要跳进去吗?
可,那里有让人烦躁的复杂,让人厌恶的关系,让人讨厌的的一切...
脑中在激烈的争斗,神志在混乱中的挣扎,身体在疼痛地叫嚣,眼前已经被泪水遮住,她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她不知道怎么选择,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两世的生命,从没让她遇到如此难以选择的困境。
“这不行。”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溺水的人,想要逃离这噩梦般的死循环,想要把自己拉出来上岸。
她深吸着气,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离开,摆脱这一切,放弃这一切,我还能走回原来的轨道,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恼。”
然而,决定出现在脑海的瞬间,她就滞住。
一想到她为了自由和梦想,需要放弃什么,需要摆脱什么,她就目光飘散,继而,她蜷缩的抱住膝盖,崩溃的哭了起来。
晚了。
来不及了。
她已经知道,这绝对对立的两者,对她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一双柔软的手臂轻轻地抱住她,像是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脊。熟悉又安心的味道让蜷缩的身影展开,扑进对面的怀里。
无助又无措的哭诉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安姨,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头顶的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拍着她,轻轻地拍着她,任由她发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本就哭的压抑的声音渐渐的消失。
手臂中的沉重感,让安若竹看向晕在自己怀中的姑娘,万分心痛的她正要有所动作,就被外面急促的打斗声惊醒。
“让他进来吧!”她轻手把小姑娘放在地上。
“是!”门外一声回敬,转眼间,就有一人大步的走了进来。
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聪慧过人,可曾想过这样的结局?”拿了条毯子帮熟睡的人盖好,一身灰衣的安若竹坐在小姑娘身边,看着前方下跪之人。
“孩儿知错!”下方的人紧紧的攥着拳头,平时散漫的气质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脸的焦急和惨然。
“我对你不起,自小无法护你周全,让你受了不少苦难,心性越发的刚强霸道。”安若竹拍拍昏睡中仍然抽啼的人。
“可她这十几年,又哪里比你轻松。”
下面的人只是盯着昏睡的人影,她叹了口气:“我不相信,你看不出,她性子不争,她抵触权利,她向往自由,她最最厌烦的,就是那牢笼中的生活。”
跪着的人影顿了下,随即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一步步拉她入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
即使是自己的至亲,也很久没人向他如此尖锐的提出问题。一时之间,祁允行自己都有些迷茫。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他试着张嘴,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最开始,知道她是阮家的人,就想着顺手帮一下。”
“她父兄是帮你们做事的,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安若竹点头,让他继续。
“接下来,她拼命在太学院牵制敌人的注意,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我有些不放心,就想着看护些,但当时我也以为,自己想的,是不要让她出事儿就好。”
见他还算诚实,安若竹脸色平静了些。
思路越理越清,祁允行平复了一下心中钻心难忍的痛楚,渐渐的想起了过往。
“再后来,从她在太学院受伤,到宫宴时主动帮我,又被皇后责难,我心里未曾有过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你不确定心里的异样,所以就试图发现根源?”安若竹猜测。
“是!”下面跪着的人痛快承认:“我猜到了根源是她,只是还没有完全搞明白。”
上面没有打断,他就继续说。
“直到第二次宫宴之时,发现太后竟然陷害她,要将其嫁给周玉泽,我愤怒之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乎她。”
“她那时不可能知道,随后就去了青州。”安若竹盯着下面:“一年的时间,还不够你调整心态吗?”
“我本也以为,自己的控制力惊人。”下面的人惨笑了一声:“坚持了半年的时间,我就想去看看自己的成果。”
“所以,当年你与陆勉去青州,也是为了检查自己的本心。”
“是!”下面回答:“本也不是我的职责,只是求了钦差的职务,才与阿勉过去。”
青州的时候,安若竹也出现过几次,她有些默然。
第148章 [VIP]
室内,还是祁允行的声音回荡。
“调整了半年,半路遇到满身狼狈的她,我却崩溃的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没忘掉。”
似是在回忆那段时间的相处,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她友善,她心软,她感情单纯,她活的清醒,她有自己的规划和梦想,而这一切,都与我的相驳。
所以,在青州数月,我就一直努力,希望熟悉以后,可以把她当成陆沅一样,是个妹妹,是个,挺招人疼的妹妹。”
“可我没料到。”他深吸了口气:“妹妹没认成,她的勇敢,她的执着,她的坚强,以及她的聪慧,却是拉的我越陷越深。”
安若素看到底下陷入迷茫的人,叹了口气:“顾海,是你最早的出击吧!”
那孩子再聪明好学,再踏实肯干,也不可能那么快独掌大权。
很显然,这是他背后的安排。
“是!”祁允行仍然是承认的坦荡:“我知道她并没有想过这些男女私情,可是那个顾海,我敢肯定他动了心思。”
“你…知道她想招赘?”
“知道!”他点头:“不只是她想,她父兄也这么想。”
全家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才能不让她受欺负,每天潇洒自在无拘无束,这点他早就了然于心。
他自认为这些自己也可以做到。
所以,后面几个月,动了手段,让阮诚提早归京。
给她准备盛大的烟火,特意布置了猜谜的灯阵,一步一步的不经意靠近,让她不知不觉间,放自己走进心里。
她初识情爱的时候,其实仍有机会解脱,可是自己万般不肯放手,逼她认清自己的心意。给她承诺,让她放心的投入这段恋情。
提前把人带进府,耍手段让她每日出入。
一桩桩一件件,他用尽心思,把自己刻进她心里。却在同一时刻发现,就在这一过程中,她,已经被刻印在自己的灵魂中。
历来无惧无畏的他,知道隐瞒的事情是她最难以接受的后,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甚至逃避的想着,成婚以后再揭露真相,她就不会离开。
可看着她被逼的痛苦不堪,他又忍不住恨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割断她的十几年唯一的信念。
他放弃了抵抗,抬头祈求:“阿娘,你儿子这次,是真的栽进去了。”
安若素:...
颓废没落,这个词,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天之骄子的身上。可如今的他,也同样是为情所困。
她静静的注视着他,竟像是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
“起来吧!”
“是!”下面的人起身,随后恭敬地站在旁边。
看了眼他灰扑扑的袍子,安若素又转头看向安睡的容颜。
应该是最近都被所猜折磨,并没有休息好,如今睡得很沉,外面的声音,对她一丝影响也没有。
拿起她放在外面的手臂,看着那双洁白细嫩的手,她沉声说。
“你该是调查过她,应该知道,她六岁的时候,被掳走的事情。”
“知道!”
“她被救回以后,就被阮将军送到深山之中,寄养在一户农家。虽然是偏远了,也安全了。穷山恶水,只带了两个仆役的庄外人,她曾经受了不少苦。你…可知晓?”
“不…知!”
“我,就是在那是,躲避敌人的追杀中,被她救回了家。”想起当时的小娃娃,安若素有些心痛。
那么小的娃娃,不在意那些人的欺负,不理会缺食少穿,每天执着的用各种东西擦在手上,就是想要改变容貌。
“安姨,我们变了容貌,我爹和大哥就不会急哭,你也不会被追杀。”她那时,就是这样一遍一遍的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抚摸着那双手掌,安若素有些哽咽:“将近一年的时间,这双手就没露出过真容。不是涂抹材料,就是浮肿破烂,要不是后来阿兰跟上来,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那段时间,我俩相依为命,我晚上搂着她睡觉,都能听到她睡梦中叫痛。”
没理会旁边咬紧牙关的人,安若素深吸了口气,继续低声说。
“我心痛她,才开始教导她,她却因此,把我们当成了亲人。那些年追杀的人太多,我们几个根本不能露面。
可偏巧的,我的身体又开始溃败,她就用药将我们易容,离开山里后,开始自己学着跑出去做生意。”
想着那些年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安若素眼睛泛着泪光。
这孩子虽然聪明伶俐,可是人小,还是常常受欺负,就央着阮大人给她仆从。天南海北的跑着,风餐露宿着,只为收集材料,寻找货源,开设商铺。觉着东躲西藏的不是个事儿,她就开设道观。
最是少女的年纪,给自己搞了无数个身份,却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每日睁开眼想着的,都是如何收敛更多的钱。
到了后来,因为要用到的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贵,担心她负担太重,安若素好几次都想着就此了却残生。
可是,她却非常的敏感,每次若有所觉得时候。
“每次,她都会抱着我哭,跟我喊怕。”
安若素掏出帕子擦泪。
“可以说,在我好之前,都是一路的惊险,这你应该能看出,她防人之心很重。”
已经垂下头的人用力的吸气,才出了声音:“是,除了陆沅,即使是我们几个,她也很久才放下心防。”
似乎是想起小姑娘与自己说朋友的场景,安若素露出一抹微笑:“初时从她嘴里听到你们,我觉得,她肯同我说,都是上了心的。
我很是高兴,她终于能有些同龄人该有的生活。
她认识尔虞我诈的商场,却并不熟悉青年男女的情事,把你们都当做朋友,根本不会多想。
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可是,她也有接受不了的底线,她想要保持心灵的干净,想要自由自在,你都知道!”
“我…知道!”
声音很压抑,安若素能听出他内心的痛苦:“你将来走到什么位置,你心里应该有数,而她本就聪慧,应该也能猜到。”
这是她两难抉择的主要原因,站着的人点头。
“你如今大了,也该知事,心里该知道,那时候有多少身不由己。你…”
“我不会!”那人抢先答道,随即决绝的说道:“我绝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我不会让她活的痛苦狰狞。”
“这连开国皇帝都没有做到。”安若素看着他:“如今形势虽然比几十年前好了很多,可你怎敢夸下海口。”
她否定了对方,转而说:“我命运多舛,一直怕连累她。如今想着,若有翻身的机会,就将她认作义女,好让她后半生逍遥自在。”
阿娘的身份,将来如果认作义女,那她将来也是要上族谱的,那时,就真的,只能是自己的妹妹。
不行,死也不行。
祁允行眼中红芒闪现,有些压制不住体内的叫嚣,他硬咬住牙关。
“说来您可能不信!当时给她承诺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的。”
他自嘲:“我活了二十几年,刀头舔血,冲锋陷阵的事情没少干。争权夺利见过,尔虞我诈见过,欺世盗名见过,就连宅院里的那些肮脏龌龊也是见过。”
他过的也累,也不容易,这一点,安若素心知肚明。她眼中酸涩,没有说话。
“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就时常在想,这世上遇到与自己契合的人,估计是有着莫大的幸运吧!
也许是无奈的事情看得多了,我很不屑,也很现实。大概有些扭曲,我没有成婚的念头,没有想与谁白首的想法。”
他毕竟人中龙凤,这些年不在京中,也只对他倾心的女子不在少数,聪明的,漂亮的,乖巧的,可爱的,确实是从未听他有过什么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