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残疾反派的残肢——出西边雨
时间:2022-03-07 07:30:54

  “可依照子敬说法,邓州如今疫情险重。常人定然不敢亲身前往进行治理,三皇子又岂敢以身犯险?又遑论诸皇子中,三皇子其实圣宠最盛,陛下又如何舍得让他前往邓州?”

  “换在从前,学生尚能以翁婿之情威胁于三皇子,亦能细细向他叙明其中利害,劝其接掌邓州事宜进行救灾。可如今,学生有何立场相劝三皇子,有何立场去向陛下进行汇报?只怕学生去了,只会火上浇油适得其反。更甚至以陛下的性子,只怕会迁怒学生命人将学生当庭杖毙。”

  贺学究也冷静了下来,失望又痛楚。他悲哀地看着地面,久久不语。

  赵鸿德也始终保持着弯腰作揖的恭敬姿势,不发一言。

  空气中,唯余窸窣的烛火爆裂声清晰地传来,整座客厅陷入了凝涩的沉默,弥漫着苦涩又绝望的氛围。

  良久,贺学究终于缓缓开口:“你不会。”

  “什么?”赵鸿德抬头。

  “你不会死。”贺学究说,“圣上,不敢杀煜王的岳丈。”

  赵若歆拢紧身上的披风,转身走出了客厅。

  翌日朝会,翰林大学士赵鸿德当众启奏。邓州瘟疫,尸横遍野、十室九空,恳请陛下尽早下旨,派往特使前往治灾,以安四海,以正视听。

  陛下震怒,叱赵学士狂言悖语、危言耸听。命御庭卫杖责赵学士三十板以儆效尤,后因三皇子楚席轩及御前太监钟四喜百般求情,取消杖礼。改令赵学士禁足府上,闭门思过。

  同朝,赐封芜绥公主阿丽娜为大晋太阳公主。

  然而即便陛下暂时不愿意面对事实,邓州疑似爆发瘟疫的消息还是随着朝会的结束而传了开来。不出半日,整座京畿都听说了邓州有疫,坊市里艾草和陈醋的价格陡然翻了三倍。

  散朝后,赵学士被勒令闭府思过。邓州名儒贺学究前往三皇子府邸,恳请三皇子楚席轩救一救邓州黎民。

  “殿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正是您名正言顺赢得东宫之位的机会!”尽管生平最恨政治权谋,最恶皇位夺嫡之争,可为了邓州万千生灵,贺学究还是低头向楚席轩剖析了当今的局势:“只要您此次救灾得当,必定四海归心,到时天下文人唯您马首是詹,晋朝半数仕林归您所有。”

  楚席轩比赵鸿德更具大局观,他几乎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先生说得,本殿都清楚。待本殿派人前往邓州查探情况属实,本殿即刻就向父皇请缨统领邓州事宜。”

  “子敬不敢欺骗老夫,情况的确属实的。”贺学究忙说。“一来一回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

  “先生。”楚席轩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必要的流程。父皇定然也已经派人在路上了,只有亲自确认过,父皇才会相信,才会派遣特使。不可能仅凭几句话就定下那么大的事。”

  贺学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得喃喃道:“那殿下一定要抓紧。”

  “先生放心,涉及天下仕林,本殿一定慎之又慎。”楚席轩点头,又道:“只是若邓州疫情若果真那般似赵师傅在朝上说得那般严峻,便是本殿到时也不敢以身犯险深入腹地。但本殿向先生保证,本殿定会全力以赴地保住邓州根本,保住我大晋的仕林传承。”

  “什么叫保住邓州根本?”贺学究抬头,心头划过一丝的不妙。

  “本殿会尽可能地将居于邓州的名师大儒救出,也会保护好每一册孤本典籍。若有可能,也会尽力救助每一个书院里的学生。”楚席轩郑重保证。

  “老朽请殿下拯救的是整座邓州,是邓州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不是求您只去救那少许的几个读书人!”贺学究怒道。

  楚席轩眼睛里闪烁着悲哀与怜悯,颀长清贵的身躯圣洁又伟岸:“先生,您该明白凡有大疫,穷苦的百姓都不可能活得下来。这,就是他们的命。为今之计,只有保住我大晋的文化传承,让那些千百年沉淀积攒下来的知识瑰宝不至于在瘟疫中销毁,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重中之重。”

  “可那些穷苦的百姓,那些艰难求生的庶民,就合该被放弃吗?!”贺学究瞠目欲裂。

  “人分三六与九等,大灾前注定只能优先保住那些有价值的人。”楚席轩说,痛楚而无奈地叹气道:“大疫当前,本殿不知道该如何拯救所有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天灾。若先生有更好的法子,还请先生教我。”

  贺学究哑口无言。他身子气得发颤,却也知道楚席轩说得是实话。

  若能尽早配出治疗瘟疫的药方还好。若配不出,最终也只能像楚席轩说得那样,尽可能地保全士大夫阶层的利益,用以延续国家的正统与传承。

  “老夫出身寒门,深知庶民之苦。昔年当众放下狂言,称平生绝不教授士族子弟,只收农工商乃至下九流出身的穷苦孩子为徒,以期为天下寒门创造出更多的贵子。虽后来赴京给殿下与赵家子弟启蒙,但老夫也可以说自己这大半生过得是无愧于心,对得起天下寒门,对得起黎民百姓。”

  贺学究脊背佝偻、声音沉缓,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没曾想,老夫口口声声说要助庶民援百姓,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士大夫,是个儒生士人。老到临了,老夫还是要背弃昔年之诺,背弃庶民百姓了。”

  “先生,您做得已经够多了。”楚席轩于心不忍,劝慰道:“您将那么多泥腿子庶民输送到士大夫阶层,您足够对得起天下寒门了。您虽为儒林泰斗,却也只是个普通人。本殿虽是皇子,却也不是神通广大的佛祖菩萨。我们只需要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即可。”

  贺学究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默认了楚席轩的说法,叹气道:“还望殿下心系邓州,记得今时所言。”

  “本殿必当全力以赴,保住邓州诸君。”楚席轩郑重。

  贺学究佝偻着起身,告辞三皇子。

  出了三皇子府邸,见到等候在外的学生范子敬。

  “先生,三殿下怎么说?”范子敬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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