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她漱口毕,接过巾帕拭了拭唇角,“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定夺的可是陛下。何况他若没有本事,也不会被派去的。”
“若非您提那一句,陛下未必知道有这个人。”姮娘道。
怀真虽然只在励政殿呆了月余,但是受益匪浅,她有本小册子,专门记录着每日见闻和心得。
宋淮是父皇身边的近臣,也是内廷待诏之一,与她颇为熟络,怀真看书时遇到生僻字常会向他请教,对他的博闻强记和耐心机敏颇有印象。
某次和皇兄闲谈时,听到他说起前任吴郡郡守为人粗鄙,纵容子侄为祸乡里,被监察御史连参数本,他欲罢免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接任者。她顺嘴便提了宋淮的名字,并未想到皇兄会采纳。
“回礼是谁置办的?”她追问道。
“我看过记录,是楚家令亲自安排的。”姮娘道。
怀真这才放心下来,却忍不住叹道:“奈何我的手伸不到大西北。”
姮娘失笑道:“北地那些封疆大吏……您可真敢想。”
怀真反问道:“为何不能?皇帝最不该忌讳的就是妻女姐妹,好好看住叔伯兄弟就行了。”
“殿下的奇思妙想可真多,”姮娘感叹道:“您明日进宫作甚?”
怀真抬起手臂,任由婢女着外袍,沉吟着道:“去看望小公主。”
入寝前,她伏案疾书,加印封好后,命葭葭收起来,嘱咐明日进宫要带。
葭葭好奇道:“这是写给谁的?”
“容娘啊,”怀真起身去洗手上墨渍,“明日请皇兄交由大将军,让他和军令一起发到西北大营。”
“您为何这么久了才想起给杨家娘子写信?”葭葭困惑道,“您不是很喜欢她吗?”
怀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这显得很突兀?快过年了,就当提前拜年吧,问她何时能回来。”
葭葭将信函压在妆奁下,唤人进来侍候怀真卸妆更衣。
待怀真换好寝衣走回阁中时,就见葭葭正蹲在榻前掩着帐子,朝她神秘一笑道:“殿下快来。”
怀真纳闷地走过去,葭葭掀开帐幔,一股暖香扑鼻而来,怀真不由惊叹道:“这又是你新调制的?较上回更加明朗绮丽,明儿带几份进宫去。”
葭葭皱起了小脸,“这是奴婢专为您调制的安神香,才不要送别人。”
“哈,这么小气?”怀真抬手在她额间戳了一下,笑着登榻,“那就不送。”
葭葭这才开怀,俯身过去帮她盖好被子,待要离开时却被怀真拽住了,“稍等,我问你几句话。”
葭葭只得在榻前的台阶上坐下,等着她发问。
怀真抚着下巴,沉吟道:“方才我说给容娘写信,你为何那种表情?”
“那种表情?”葭葭恍然大悟道:“奴婢就是觉得奇怪,还以为您把她忘了。自打出宫后,您连探望太皇太后和皇帝皇后小公主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她瞟了眼怀真,小声道:“奴婢总觉得这样……有点不近人情。您似乎时刻都在忙着,好像从来不会累。”
“还有呢?”怀真看出来她欲言又止,便追问道。
葭葭犹豫着不敢说,怀真鼓励道:“童言无忌嘛,就算不中听我也不会生气。以前在宫里,言行举止虽是有人指摘,可如今在自己的地盘,很少有人敢对我说真话了。”
葭葭这才迟疑着开口,“奴婢觉得,只要有人离开了您的眼睛,便也离开了您的心。所以平日里无论秦姑董姐姐还是素娥姐姐姮娘姐姐……我们每日都想找机会在您跟前露个面,否则……”
怀真‘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否则什么呀,我还能把你们饿着不成?别胡思乱想了。”
“对了,”怀真撑起身子,饶有兴趣道:“你对谢家三郎有何印象?”
葭葭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神色平静道:“无甚印象。”
怀真奇道:“没有似曾相识?或者很熟悉的感觉?”
葭葭茫然摇头,“没有啊,奴婢先前从未见过。殿下为何这样问?”
怀真翻身躺了回去,打了个呵欠道:“随口问问。你去吧,我要睡了。”
她有个习惯,就寝时必须将帘幔挂起来,否则便会做噩梦,更有甚者会将寝阁外三重门都打开。
葭葭应声,起身将帘幔卷起用金钩挂上,这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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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离开了您的眼睛,便也离开了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