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见他杵在原地两眼发直,恨不得踹他一脚,“还不拜见大人,此等场合说什么浑话?”
尹冬冬“哦”了一声,刚要跪,就被潘春一把揪了起来。
她一手拽着杜清,一手拽着尹冬冬,笑盈盈道:“刚才干得漂亮!兄弟们的情谊我记下了!我去对面打个招呼。你俩赶紧收拾收拾,县衙等我!”
说完潘春飞又去了对面贡船,她倒是想看看,这贡船万一漏了,这帮人打算怎么收拾那三船核桃。
甲板上的船工已经全数下仓,她顺着舱内的楼梯往下走,只迈了三步就被人挡了下来。
“舱底脏乱,方才甲板损毁,恐有安全隐患。总督大人还请止步。”
来人声音阴柔尖细,秀白面容上干净无须,二三十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本显得清雅,却因腰肢纤细又带了三分魅气,潘春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个太监。
想必这人就是宣王的亲信,潘春拱了手,“是我的人太鲁莽,若砸坏了船,尽管找我,定照市价赔偿。”
“无事无事。换几块木板而已,不劳大人费心。”这个人双手一合,将潘春又向上逼退了两步,“大人还是快忙正事去吧。”
潘春下意识地将手扶在腰间藏的匕首位置,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此人不善。
“那就不打扰了。”
潘春转身上了甲板,刚欲下船,又想起这卫河结冰之事,于是回头想套两句话,道:“北面卫河已经上冻,不知贡船打算如何...”
却见那人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从未从潘春身上移走。
楼梯下的人半笑不笑的望着她,就像一只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芯子,潘春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
那人却道:“船上腌臜,恐脏了大人官袍,还请大人移步岸上。”
又咧嘴一笑,朝她拱了拱手。
潘春却觉得那笑容跟鬼一样。
在陈书泉的央求下,杜清引着总督仪仗下了船,敲锣打鼓往县衙去了,潘春也被八抬大轿端走了。
那人站在船头看了一会儿,又下了船舱。
就在他方才拦着潘春那个位置,有一扇雕花小门。
他解下腰间钥匙,打开锁推门而入。
孟齐捂着下腹半躺在地上,面色因失血过多显得十分苍白,声音越发微弱,“宝总管,那梅子渊果然会武,而且功夫不弱,身边还有一位刀法极好的公门中人在护着他,这单生意实在是...咳咳。”
孟齐抬眼看向那人,咬牙道:“我弟弟死了,一千两肯定不够。”
宝昀从怀里掏出刚才没看完的那封信,正是孟齐捡到的梅子渊那封奏疏。
“这信真是从梅子渊身上掉下来的?”
孟齐撑起上半身,“我亲眼所见。”
“嗯。”宝昀微微一笑,“那你想要多少?”
“两千两!”孟齐坐直上半身,扯到伤口处,痛得他眉头一紧。
宝昀点点头,将信放回怀中,面上一派温和,“好,那就两千两。”
说罢,他右手往腰间一探,软剑顷刻抽出,孟齐睁大的双眼还来不及眨,脑袋便滚到了地板上。
宝昀从袖口抽出帕子,慢条斯理地将剑上血迹一点点擦净,淡淡道:“改天烧给你。”
他将软剑重新插回腰间,推开小门回到甲板上。
顺着漕河南闸往东看去,确实有一条不太宽的河,笃马河。
按梅子渊信中所说,漕船改道笃马河走海运,是唯一能在正月前将漕粮运进通州仓的法子。
宝昀微微皱眉。
这次他带贡船进京,故意让临清的姜文修落闸蓄水,一来拦住漕船,给北边制造时机,二来这三船东西确实比漕船吃水,不将水位蓄满,贡船无法通行。
冬季的漕河,山东段不似江浙那般水量丰沛,即便用了姜文修这颗埋了十几年的棋,这段行程也比预想的要难走。
更没想到的是,北边卫河结了冰。
要是再早上一两日就好了。
没想到,梅子渊却给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宝昀招了招手,身边一位高壮的赤发侍卫上前一步,弯腰附耳到他肩旁。
“去告诉他们,梅子渊先不要杀,这人留着有大用。”
侍卫明显一愣,“可陈太后与明德帝已剑拔弩张,主上不是说杀了梅子渊,明德帝必然与陈太后反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