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潘春说完便开始翻柜中的礼盒,找了个螺钿雕花的楠木箱子,把这颗山参放了进去。
“你开什么玩笑!”老板回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抢箱子,“一百两你买这个箱子还差不多。”
“就一百两。”潘春掏反手一掌拍在老板腕肘上。
老板右手当场就不停使唤,眼睁睁看着箱子再次落回潘春手中,“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抢不成?!”
潘春拍出去的那掌还未收回,紧接着又转成手背拍在老板下巴上。
在宋赟眼里,那便是看似无意的一抬手,恰巧碰到了老板的下巴而已,怎料老板当场就仰倒在地。
潘春既不扶他也不道歉,专注地研究那颗参,“你这南北行,有三种长白山参,一种是野生的,一种是撒种自养,剩下一种就是假人参。”
老板瞬间变了脸。
潘春却笑笑继续道:“辩参真假要从须,芦,皮,纹,体五形和灵,笨,老,嫩,横,顺这六体区别。你这颗人参,须长却无韧性,通体无珍珠点。真正的长白山人参长到这个大小,必然会有雁脖芦,皮也要更老更黄,且有光泽。你这个吧,,不能细看,细看差不少。”
潘春向前一步,眸光直抵老板的鼻尖,“所以你这参就值一两,剩下的九十九两是盒子钱。”
老板连退两步,本想与潘春争辩,可这人歪头瞪眼的样子完全一副阎王相,让他张嘴的勇气总也鼓不足。
卖参这行水深,这人一句话将他店里货的老底全掀出来,必不是善茬。
老板强装镇定,换上一张笑脸凑了过去,“这位客官,咱们店里的货件件保真,你方才说的...”
\"嗯?\"潘春的眼刀再次递过去,顺便抬脚踩在凳子上。
“这参...”
老板四五十岁,这间南北行开了有十几年,在京中也算阅人无数。
他又迅速打量了一遍潘春,在这位蛮横小姐不单举止粗鲁,还隐隐藏着一丝另人闻风丧胆的匪气。
“我给您包起来。”
潘春笑着冲尹冬冬勾了勾手指,“拿钱。”
结果这位高壮大汉手里的银票,老板也说服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纨绔背后总有权贵撑着,都惹不起。
反正一百两也不赔,权当坐回善事。
潘春将这只做工华美的箱子扔到宋赟怀里,出了店门往街对面走去。
“潘帮主,”宋赟快步跟上她,“既然是假参,你还买他做什么?”
潘春莞尔道:“当然是送人了!”
“送人?”宋赟张了张嘴,“这、这不是骗人吗?”
潘春斜他一眼,“你以为送礼都送真货?京城有多少官?一人一颗千年山参,早就把人家吃绝种了。再说了,你送过去,也不一定留在他家,人家多半借花献佛,送别人了。”
潘春忽然停下,正色道:“杜清那件事我替梅子渊向你道个歉,不是不向陛下举荐你做管河郎中,当中有些误会,带杜清去临清也不是他的意思。”
“不必道歉!”宋赟连连摆手,“老师做过多年漕务官,宋某在漕务上自然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潘春略带歉意的拍了拍宋赟的肩膀,“但你想有前途也不是这么个干法!梅子渊那个呆子跟皇帝有交情,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抱负谈江山。咱们不行啊!咱们得脚踏实地!”
宋赟当下就愣住,不明白潘春这话什么意思。
“傻干没前途!”潘春眺了他一眼,找了个茶馆坐进去,语重心长道:“我从小跟漕河上的官打交道,别的不懂,怎么升官我可太明白了。你干的再多再好,只要你自己不说想往上爬,你的上官绝对不会主动提。”
“为什么?”宋赟并不赞同,“可你不做出成绩,上官又怎会看见你?”
“说你傻你还真傻,”潘春恨铁不成钢地白他一眼,“能者多劳,你干的越多,证明你越适合这个位子,提拔你走了,这摊活扔给谁干?来个新人从头再学?你自己想想,杜清在国子监做了十几年,跟你一样恨不得吃住都在那张桌案上,怎么还是个八品?”
宋赟无言以对。
潘春略一垂眼,问道:“你升官这事国子监谁说了算?”
宋赟道:“国子监说了不算,官员任命需吏部和督察院共考核。官员们按年终考成的结果分成“三等八法”。三等有:称职、勤职、供职;八法为贪、酷、不谨、浮躁、罢软无为...”
“行了行了,”潘春没听完就开始摆手,“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你就说你要想抬一品,谁说了算吧。”
宋赟想了想,也拿不准主意,“一般是吏部吧。”
潘春一看他这样就上火,“谁?我问的是吏部的哪个人?你做这么多年官,谁管你升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