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一直在做梦,总是梦见同样一个情景:
他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坐在一艘破船上,在河里没日没夜的飘着。
梦虽然漫长,但是总有醒的时候。
梅子渊坚定地闭紧双眼,以为再睁眼时,噩梦便走到尽头。。
可惜这回他一睁眼,梦想照进了现实。
梅子渊使劲眨了眨眼,粗犷的榆木家具随意摆着,上头还杂乱地放着各种兽皮和刀刃。
跟前围了一圈的熊型大汉,不是脸上有疤,就是腰上有刀。
通通一身江湖悍匪打扮。
唯一一个看起来面善的,一直抱着剑,目光狠厉如刀,人却跟哑巴一样,死盯着他不说话。
床挺硬,被又脏,没有梅府特制的梨花香,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杂乱的汗味和药味,还有微不可查的霉味。
当然,这些他都能接受,并不算骇人。
最骇人的当属自己胸前这两团绵软又凸起的肉。
梅子渊忍不住再一次伸手捏了捏。
嗯,是真的。
睡过一觉之后,它们依旧在。
不是梦。
“帮主?”熊四见潘春一睁眼就捏胸,定是胸口伤痛发作,他忙将脸怼到她面前:“帮主!你哪儿疼?”
梅子渊像个木头一样静静坐在床上,目光涣散,一动不动。
众人簇拥在刚刚苏醒的帮主身旁,心情都很复杂。
熊三最是忧心忡忡:“帮主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毒傻了?”
熊四又伸手在潘春面前晃了晃,“帮主,能看见我吗?你瞎没瞎?”
“呸!你才瞎,怎么说话的!”临清分舵主潘世海一巴掌将熊四的爪子拍下,“帮主中毒这么多日,脑子比身子醒得慢些也是正常。”
“什么叫脑子比身子醒得慢?”
“他跟你哥一样,说帮主傻!”
“我哥什么时候说过帮主傻?”
“麻烦给我拿个镜子。”
突然插进来的这道女声,让众人安静下来。
不过这音色大家都熟悉,语气却过于正经,甚至有种难以名状的怪异。
熊四觉得听错了,潘春在正常情况下,要刀要剑也不会要镜子,“帮主,你要什么?”
梅子渊双眸终于聚焦,他缓缓将脸转向熊四,轻声有礼地重复了一遍,“麻烦给我拿个镜子。”
“镜子?”熊四愣住,但帮主神色庄重,目光殷切,不像说梦话的样子。
于是他只能翻箱倒柜地去找那只一年只用两三次的镜子。
熊三记起楼下大堂有个正身镜,见弟弟熊四巴拉半天也找出个东西来,便喊了潘世海下楼,两人将那七尺高三尺宽的大铜镜给搬了上来。
梅子渊深吸一口气,他掀开被子,视线落在那双小巧的皂色皮靴旁,看着尺寸锁了水的腿脚,他连鞋都没穿,三步并做两步,迫不及待地走到镜前。
镜中女子身形矫健,一头蓬松的微卷的长发胡乱垂着,剑眉微倾,眼角上扬。皮肤虽然粗糙,仍能看出这是一副标准的英气女儿相。
还有...
还有脖子下面那条鼓着腮的肥鱼,张扬狰狞地昭示着:他现在就是漕河母夜叉、水匪头子潘春。
头顶宛如一道惊雷劈过,梅子渊脚跟一软,险些仰过去。
“快把帮主扶上床!”钱丰一看潘春这三魂没了七魄的样儿,哪里好了?
分明是毒伤未愈!
“赶紧把林神医追回来!不对,再多喊两个大夫过来,看看帮主是不是余毒未解!”
说完他把所有人都轰下了楼,吼道:“滚滚滚,别在这儿围着,帮主需要静养!”
这栋二层楼的小院,很快恢复了方才的忙乱和嘈杂。
梅子渊躺回床上,闭上双眼,不敢动弹。
熊四无奈地给她盖了被子,下楼前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