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张老榆木饭桌一丈多长,围坐着十几个粗布铜甲打扮的男人,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有踩着椅子的,有蹲在椅子上面的,甚至还有人盘腿坐上了桌。
吃饭不洗手也就罢了,那摸完鼻涕的手,在裤子上蹭蹭,直接就去抓饼吃。
沾着血渍的长刀就这么挂在腰上,伴着那人律动的腮帮子,一晃一晃反射着冷冷的烛光,甚是骇人。
梅子渊有点慌,那筐里的饼,不会是人肉馅的吧?
“帮主,这是刘婶特地给你熬的荷叶粥!你来一碗!”熊四端了个小盆放到梅子渊面前,转身碎了熊三一口,“三哥,你杀完鱼不能洗洗刀啊!腥死了!”
十四岁的熊四,比熊三矮两个头,但怼人的姿态是潘春亲传,气势十足。
梅子渊松了口气,默默从筐子里拿了一张饼,心说不是人肉馅的就好。
但垂头看见这只盆一样大的粥碗,他右手抬起来又默默放下。
“帮主,你怎么了?没胃口?”熊四觉得帮主自从醒了,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总透着一股陌生的感觉。
梅子渊惯是爱讲究,在吃食上尤为挑剔,莫说这碗粥色香味一样不占,光是碗边那个豁口就让人没有食欲。
他本能地对这盆屎黄色还飘着白沫的粥发了火,“这哪是人吃的!”
说完还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桌上七嘴八舌说着各式花边新闻的的人瞬间停住,几十只眼睛齐齐望着大病初愈的帮主,一脸的惊恐。
帮主发火了。
那么下一刻出现的情景,通常不是扑风插在桌子上,就是帮主亲手掀了桌子。
钱丰急忙放下碗走到潘春身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着急,但眼下漕河上哪个帮派也攀不上梅子渊,大家都急。”
钱丰说完还替他把筷子摆到碗上,轻声安慰道:“消消气,先吃饭吧。”
梅子渊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一脸迷茫地看着碗里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用攀,他就坐在这儿呢。
第二日一早,潘春一觉醒来头有些沉。
她分不清是后脑勺砸的那下没好,还是一晚上思虑过重没怎么睡着的后遗症。
但她觉着这么窝在梅府里等不是办法,她得尽快进入角色,行使起这个总督的职责,毕竟临清的闸不会自己开。
潘春问着伺候她穿衣裳的左青,“你以前抄过公文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书童知道的总比她这个假总督多。
左青却突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梅子渊。
上个月他因与管家评论了几句朝廷税赋的事,就被公子罚抄了三遍大晟税律。如今梅子渊这么问,难不成是自己前些日子,在后院八卦皇后快死了,被他听见了?
左青噗通一声跪下,“公子,我错了!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潘春:?
左青并未觉得异常,反倒把潘春吃惊的表情看成了威慑,“公子,我真的错了!我。。。我。。。”
潘春:??
左青左右看看,捡起一条帕子,急忙塞进自己嘴里,恭恭敬敬给潘春鞠了个躬,一溜烟跑了。
潘春:???
她薅了把头发有点想打人,但这里不是青安帮,手里又没有刀,一时不知道扔什么好。
潘春看着已经跑到院门的左青甚是无语,只好丧气地坐回床上,盘起腿,抱着胳膊。
现在这个府里,她只见过六个人,梅子渊的爹娘,丫鬟书童大夫,以及那个胖子冬冬。
梅子渊的爹娘都不想让他当官,书童跑了,丫鬟大夫显然问b
那个胖子日日来梅府蹭吃蹭喝,看起来跟梅子渊关系不错。
于是潘春撩起袍摆打算出门,左青又突然把嘴里的帕子摘下来,上前抱住潘春的大腿:
“公子,您不会是想出府吧?您才刚醒啊!夫人可说了,您要是出府就打断我的腿。”
潘春奇道:“我为什么不能出府?”
“您都遇刺两回了!!”左青亦十分震惊地看着潘春,“您不要命了!”
“哦。”
潘春点头赞同:“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