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海?”潘春说完忽然记起这个人,以前明德帝身边那个老太监,“投了鞑子那个?”
“他应该不是鞑子那边的。王德海年轻时是伺候先太子王承衡起居的内官。”陈宽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先太子投海以后他就去伺候年幼的明德帝。如今看来,人家是下了一盘二十年的棋。”
自幼安插在皇帝身边,二十年的共同生活,足以把明德帝培养成一个昏君。
潘春勉强捋顺了思路,不过她并不关心明德帝,她只关心梅子渊,“那梅子渊呢?他现在有没有危险?”
陈宽抿起嘴,默了一瞬道:“梅大人深得明德帝欢心,虽然早上我蹲在这儿听他们吵起来了,但陛下并未对梅大人怎样,中午还摆了席面,一同吃了饭。”
潘春舒了口气。
陈宽又道:“不过陛下现在精神不正常,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梅大人下手。”
潘春的手立刻抚上扑风。
白浪一直默默盯着南书房的微微,隐隐看到窗侧有半片影子,与梅子渊有些相似。
潘春垂眸不语,脑海中闪过十几条扑杀路径,却见陈宽小心翼翼站起来,“时辰到了,我得走了。”
“怎么才说两句就要走?”潘春对这位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去的熟人有些好奇,但陈宽去哪儿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陈宽收了酒葫芦,握紧腰间长刀,向潘春鞠了个躬,郑重道:“潘帮主,你我虽是不同阵营,但都是大晟子民。往后不管我们陈氏做什么,有何不妥之处,都请您转告梅大人,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蛮鞑赶出大晟。”
潘春摸了下鼻子,目送陈宽离开。
虽然最后那句话她听出些不好的预感,但她一个跑船的,对这些争斗不感兴趣,她只关心梅子渊。
“老白,”潘春压下一条树枝,小声道:“有把握么?”
白浪明白潘春在想什么,她想冲进南书房去,只有见到梅子渊她才安心。
“再等一等吧。”白浪微眯起眼,“每两队护卫巡过之后有个空档,我们可以趁机去西边两个屋檐的夹角处,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翻窗进去。”
月行中天,陈士诚吃完包子,将铜板放到桌上,招呼着同伴一同挑担南行。谁也没有发现,队伍里多了两个挑担的菜农,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太后带着韶阳皇子去了朵甘。”陈轩压低斗篷环顾四周,跟在陈士诚身后,小声道:“大哥,还是你厉害,我都没想出去朵甘搬救兵这种妙计。”
朵甘是位于大晟西南的一个边陲小国,陈太后的长女清辉公主十年前下嫁给朵甘的二皇子,如今朵甘老王去世,二皇子有大晟为仪仗,顺利继位,清辉公主便成了朵甘的皇后。
陈士诚脚下一顿,险些把后面的陈轩撞倒,“我?朵甘?”
陈轩奇道:“不是你派人救走了太后,又连夜送去了朵甘?”
陈宽也附和道:“是啊,那夜咱们好不容易寻到太后的踪迹,没想到晚了天武卫一步。当我赶到时,已经有人杀了梁罗将太后带走,还去黑市买了车票,连夜将人送去了朵甘。南德坊的黑市是您的产业,不是您出手还能是谁?”
“不是我啊!”陈士诚懵了,“大军昨夜才走到京城北面六十里的文州,我跑死了两匹马才提前一日赶到京城,哪还有功夫去南德坊安排人手?”
陈轩眉头拧成个川字,两人放下担子站在田间小路上,面面相觑。
陈宽忍不住插了一嘴,“会不会是太后自己的暗卫?”
陈轩果断摇头,“不可能!太后要是能联系上暗卫,怎至于流落街头多日?要不是她老人家四处流浪,咱们早就找到她了!”
陈士诚亦是想不通,“咱们在京中还有多少人?”
陈宽叹道:“自从太后出事,京里姓陈的就让陛下杀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叶尚书这种外戚,都被贬去灵州挖煤了。义父若不是被先太子绑过,又称病多日,早就让陛下撵出京城了。”
“那能是谁呢?”陈士诚摸着胡子,百思不得其解,“总之不管是谁,他倒是给咱们指了一条明路。”
陈士诚重新挑起担子,走在月色下。他侧脸向旁边的年轻侍卫道:“你速去通知王副将,全军休整后改道向西,往朵甘开拔。”
陈宽脚下一顿,不敢相信陈士诚真要做此决定,“咱们要是这么走了,可就是反了啊!”
“不反怎么办?”陈士诚停下,转头看着陈轩和陈宽,“留在京城等着王承基收我的人头?”
陈宽垂了垂眼,无话可说。
陈轩倒是平静,只是有些担忧,“此去朵甘两千多里,粮草够吗?”
“够。”
陈士诚转身继续向前,“说起这事儿还得谢谢梅子渊,没他我就饿死在宣府了。我原以为他是明德帝的狗,没想到临危之际还算有点大义。”
陈宽不禁道:“我也觉得梅子渊是个好人,今日他在陛下面前因力保您被牵连,关在南书房一天也没放出来,逼得他未来媳妇都夜探皇宫了!”
话说到这儿,陈宽灵光一闪,上前一步道:“义父,您说太后会不会是梅大人救的?他虽是个书生,可他也会武功,而且他那个媳妇儿功夫更厉害啊,人称漕河母夜叉,十个梁罗都不是她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