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世海见钱丰这样,十分不解,“咱们不理他们不就完了?何至于怕成这样?”
潘春道:“你以为不运就能跟鞑靼人撇清关系吗?宣府一战可是咱们送的粮,鞑靼人肯定要把仇记到咱们头上!现在宫里的皇帝已经疯了,身边全是鞑靼细作,随便给咱扣个帽子,朝廷一道剿匪令下来,青安帮就要灭门!”
潘世海一挑眉,不服气道:“咱们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朝廷凭什么杀咱们?”
潘春还未开口,钱丰忽然怒喝一声:“你们都忘了老帮主是怎么死的了吗?!”
钱丰这么一说,众人皆噤声。
十年前青安帮有场分帮大战,当时九边战事紧张,粮草紧缺,北边几大粮仓已经见底,朝廷便决定从应天几个府衙的税赋中出这批粮。
但应天府并未找漕兵或者正规的漕船队,而是贴出超过正常运费三倍的悬赏,征集江湖船只运送。
老帮主潘永善对应天府此举十分怀疑,没有接这笔买卖,但副帮主潘永顺眼红高额酬金,私下揭了榜。怎知这批粮食半糠半米,运到了宣府后事情败露,大战时饿死不少士兵,宣府差点保不住。
朝廷追究下来,应天府反手将责任推到青安帮头上,说青安帮是江湖匪寇,见财起意换了漕粮。
潘永顺怕死,带着亲信连夜南逃去了扬州,天武卫来临清时几乎杀了半个青安帮总堂的人,十五岁的潘春被潘永善塞进碗柜,才没有被天武卫一同带走。
没有人能在诏狱抗过天武卫的酷刑,即便最终没有查出罪证,潘永善放回来没有几日,也闭了眼。
潘永善死后第二天,年少的潘春拿起父亲送她的扑风,一夜杀了副帮主潘永顺在扬州分舵一半人马,最终逼得潘永顺在青安帮无法立足,另立门户成立了洪波门。
潘春想起往事悔恨不已,父亲临终前唯一的嘱托就是让她远离朝廷纷争,尤其不要卷到党争之中。
所以这么多年,她只给陈轩这个五品漕运总兵送过礼。
谁也没想到,一路谨慎地走到今日,上天却让她跟梅子渊互换,她不仅卷了进去,还参与不少。
钱丰想起往事,眼眶通红,“别忘了贡船也是跟咱们一道从笃马河入了海,一旦追究起通州粮仓被炸毁的责任,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潘世海急了:“他们跑他们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朝廷是讲理的吗?何况皇帝已经疯了!”潘春瞪他一眼,不再理他,急忙喊了熊三拿地图来,“好在今年这趟生意银子挣了不少,省着点花躲上个半年应该问题不大。”
这话一出口,潘春不禁想起梅子渊,若没有他,运费没这么快要回来。
不知道他在京城怎么样,但以梅子渊那夜的态度来说,潘春相信,支走自己他能自保。
大家静静等着潘春发声,她却一遍一遍翻着地图久久没有开口。
白浪看了半晌,忽然道:“不如往西?”
潘春抬眉看他,白浪继续道:“大部分兄弟已经躲起来了,咱们总堂剩下的和临清周边各处的不过一百多人。不如向西去良水山,投奔马帮。马帮常年游走在朵甘和西召之间,大晟管不了他们。再说当年咱们救过雷炎一命,去良水山住上一段时间还说得过去。”
潘春抿唇想了片刻,伸手拍在白浪的肩膀上,“那就按老白说的办!天亮出发!”
由于前日陈士诚没有出现在奉天门,连带三十万陈家军都没了影踪,明德帝暴怒之下杀了挂在奉天门牌坊上的二十三个陈氏远亲,自己也气得一病不起,两天未醒。
梅子渊被谷福安关在南书房三日,今日突然开门放他回府。
目送梅子渊走出南书房大门之后,谷福安朝一旁的天武卫招招手,“这几日跟盯紧他,一旦他联系青安帮的人,立刻上报!”
说完他紧了紧大氅,从西侧门出了皇城,往御酒坊赶去。
酒坊后院有个专门放酒糟的仓库,谷福安穿过院子,拍了拍仓库大门。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过之后,一个高大的红发侍卫轻轻拉开了门。
东图见来人是谷福安,蔑了他一眼放他进门。
仓库里间被改建成一个临时的厅堂,内里隔断放了几张床。
谷福安先向椅子上的王承衡磕了头,起身以后站到王德海身边,恭敬地喊了声师父。
“坐吧。”王承衡笑得冷淡,“梅子渊答应了?”
“回主子,他说他与青安帮没有关系,奴才只能先把他放回去,派人盯住他。只要他跟青安帮联系…”
王承衡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公主的人已经从临清回来了,青安帮早躲起来了。”
谷福安一怔,瞬间心下一片冰凉,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奴才发誓!奴才只跟梅子渊一人透露过,绝对没有很任何人走漏风声!求主子饶奴才一命!”
王德海也跪了下来,“福安办事一向稳妥谨慎,一定不是他…”
王承衡摆摆手,“青安帮横行漕河多年,不是普通船工,有所警惕也是常情,但咱们的计划要想实现,手头这□□远远不够。”
王承衡脸色微微发寒,本来四船硝石炸四个粮仓,阻断京城禁卫军和宣府的粮草供给,大晟就能改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