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大人!”
不远处有人高声呼喊,“总督大人!总督大人!”
潘春眸子一转朝那人看去,竟然是姜文修。
只见他提着袍子,边跑边喊:“总督大人,不能开闸啊!不能开啊!”
潘春又将目光移回到那个“自己”身上,“咱俩的事等会再说。”
说罢,她走到闸墩下面,望着气喘吁吁的姜文修,笑道:“姜漕务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姜文修一路从南一闸打到这里,身上的衣裳已被扯破。
南一闸总算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又重新关上。
没想到在二道闸这儿,竟然见到了漕运总督本人。
姜文修心里咯噔一声,这位身穿正三品绯色官府的贵公子必是梅子渊。
他竟然提前来临清了,难怪陈书泉敢带人开闸。
“下官姜文修,见过总督大人。不知大人亲临闸口,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姜文修依礼拜过这位总督,事情紧迫,也顾不上其他,他膝行至潘春面前,揪住总督官袍的袖子,一脸焦急:“但是这闸不能开啊!贡船今夜就到!大人再等半日,半日一过,我姜文修拿项上人头担保,一定四闸全开!”
潘春甩开他的手,斜了他一眼,“贡船不是还有两日才到么?”
姜文修心中暗惊,总督大人怎会知道贡船的行程?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不能问也不敢试探,只能先拖住梅子渊再说。
“现在是枯水期,原以为贡船会在南旺耽搁两日,不想昨夜下了场大雨,贡船今夜就能到临清。总督大人,您可知这漕河的过船顺序?”
真正的梅子渊忍不住向潘春靠近一步,心想那个占着自己身体之人,刚才眼中熟悉又震惊的神色不亚于自己,应该就是潘春。
这个江湖匪类,千万别胡说些浑话,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不料潘春捏着指节,答得敷衍,“皇、贡、漕、民,这么小儿科的事儿你还好意思张嘴问!”
姜文修连连点头,“总督大人教训的是。可现下是已入年关,临清段本就水浅,若是先为漕船开了闸,水就泄了,待贡船到时便会搁浅!届时贡船停在临清不能按时入京,追究起来可是死罪啊!”
梅子渊当然知道这种道理,可也没必要关闸一个月。
临清地势与南面的南旺闸口来说,相对要低一些,蓄水不算艰难。即便是在枯水期,临清段的闸也完全可以十日一开。
因为漕河并不宽,十日左右满可以蓄回漕船通行所需要的水位。
梅子渊想提醒潘春这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不料潘春反问道:“姜漕务,敢问咱们临清的漕河多宽多深?现下水位又有多高?”
姜文修觉得这位新来的总督不过才二十几岁,又从未接触过漕务。
他眼珠一滚,恭恭敬敬答道:“回大人,济宁至临清河段,深一丈三尺,广三丈二尺。现下水位已至七板。”
潘春笑了,“过漕河的贡船最多不超四百料,四百料的船入一丈三的河,好比拿只瓢扔水缸里,你还留余量?你特娘的熊谁呢!?”
姜文修一惊,不想到这嫩皮书生竟不好糊弄。
梅子渊也没想到,忍不住多看了那个“自己”两眼。
潘春弓了腰,往跪在地下的姜文修身旁凑了凑,笑意微寒:“老子五岁就开始玩船,跟我耍花样,找死!”
啪!潘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姜文修捂着脸,连忙将整个上半身伏在地上,“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潘春又直接一脚将他踢翻过去,“不敢?那就赶紧给我滚过去开闸!”
她这一套连扇带踹的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利落干脆,直把周围十几个官员吓的默默往后撤了两步。
三品大员真是好大的官威。
姜文修爬起来又跪回原处,一咬牙干脆抱起潘春的大腿,急道:“大人,不能开啊!临近年关,贡船多有超载情形,下官不能不为贡船留些余量啊!万一贡船卡在临清,咱们从上到下都要掉脑袋的!”
梅子渊知晓漕运规矩,他向南望着一望无际的漕船,正分为两排停在河道,为那几艘连影儿都没有的贡船让路,心下有些莫名的无奈。
潘春把腿抽出来,又一脚将姜文修踢倒在地,阴阳怪气道:“皇帝少吃一顿事大,九边将士饿死事小,你是这个意思吧?”
姜文修眉心一跳,忙又磕头道:“下官万不敢有此想!总督大人莫要污蔑下官。”
“我污蔑你了吗?你完全可以在十五天前开一次闸,至少能放五千只船过去,再蓄水到今日,一样可以过贡船。结果你不但不放,还搞得民怨载道,又把这不开闸的帽子扣给贡船,让陛下替你背屎盆子!姜文修,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