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修颔首微微一笑,道:“谢陛下挂念,臣的伤不要紧,不日便会痊愈。”
除了真的不要紧外,宋承修也明白这个问题不会再有别的回答,因为就算是重病,既然她已经亲自来了,那便是不好也得好了。
傅青桑确实做好了准备,就算宋承修今天说身体没好,那她正好借口带他回皇宫去治疗,反正就不能白出来这一趟。
几人没走多远,便跟着来到了一间禅房。
傅青桑将无关人等遣散了去,又将保镖留在了门口,带着李公公和宋承修进去了。
“坐。”她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颇有些私心的在他开口前,让他坐离自己近点的位置。
宋承修道了声谢,按照她的旨意在其身侧缓缓坐下。
身姿端正,背影挺拔……连坐姿都这么好看!
傅青桑心底狂犯花痴,但面上却不显。
毕竟女帝的身份人设,她时常还是少不了要装模作样一下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人文关怀,傅青桑坐下后也并未急着步入正题,她先扯了些别的。
“丞相此次救驾有功,朕该好好赏你一番,你想要什么赏赐啊,但说无妨?”
宋承修闻言又站起了身:“谢陛下,这是身为人臣应当做的,臣不需要赏赐。”
其实,不管他要不要奖赏,傅青桑都做了猜想,因此男人的这个答案,也早就在她的预想范围内。
只不过眼前这人一副大义凛然之态,可能人长得帅,话又说得如此漂亮,傅青桑心里更加动容了几分。
真是好人啊!
忠臣!大忠臣!
这么能干又忠心的人,国之栋梁啊!
男人不要奖赏,那她还偏要赏一赏他。
“丞相莫要谦虚,今日你若没想好也无妨,等来日你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说着,傅青桑也站起身朝他走近,抬手将他虚扶了起来。
但随后她并未撤离,男人长得真是好看,在他想要抽回手之前,傅青桑用力地拉住他,开口问:“丞相身上可还有别的伤?手、背、腿、胸口可有伤着?等回宫了,朕宣太医替你瞧瞧。”
她兀自说着,手一边不安分的在他手臂以及胸口摸了一摸。
男人看着清瘦,但手臂胸膛却出乎意料的刚劲有力,傅青桑相信,依他的这副身体就算受伤,应该也是真好了。
宋承修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略感不适,他眉目微不可察的皱起,往后退离了一步。
“谢陛下关心,臣无碍。”
他语气依旧温润有礼,但也多了几分抗拒和疏离。
傅青桑自是能感知到,她内心空了一瞬,有些惆怅空虚。
人人都对她毕恭毕敬,虽是女帝,但好像没一个人喜欢和亲近她,难道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人生孤单寂寞如此,太冷了……
她暗自怅然失意,也没注意到一旁李公公复杂又一言难尽的神情。
老天,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傅青桑重新坐了回去,占人便宜的事她不好继续,于是她这才将注意力放回今天的重点上。
让李公公呈上奏折,将其全部摆放至桌面,傅青桑往宋承修那边推了推。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出声说:“朕近日繁忙,宋相身体如今已无大碍,不知可愿替朕分忧分忧?”,话虽是询问语气,但彼此心中心知肚明这事没有得商量,且推脱不了。
宋承修目光再次定格向傅青桑,凝视了一眼,他淡笑着点头应下。
两人又坐着说了几句,傅青桑没再逗留,起身准备回宫。
一众人将她恭送至门口,傅青桑目的已达成,心里畅然舒快,于是她带着人又潇潇洒洒扬长离去。
人走后,其余众人也陆续散开,宋承修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车影瞧得入神。
他负手而立,身姿如松,嘴角弯着的那弧度被他敛起,白皙俊美的脸上此时又恢复成了不苟一笑的模样,眼底一片清冷,哪里是个温润和煦的邻家少年郎,仿佛先前又只是错觉。
待视线中的影子彻底消失,宋承修才转身往里走去。
绕过两处偏殿,他推门进了一个房间,这里不像是禅房,因为房间有被精心布置过,格调布局都颇显高雅,不是禅房那般清简。
房间宽敞明亮,在室内,还有另一个身影。
“陛下走了?”
问话的是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此人正是先前傅青桑见过的,太尉之子周时。
宋承修淡淡应了一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在傅青桑来此之前,两人正在议事,宋承修对外称其来此是为养病,实则不然,他们方才议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大逆不道,不能为人所知的事。
好在提前收到了丞相府的飞鸽传书,知道陛下会来,宋承修已然猜到了此番找来的目的,于是便算好时间出了房门,果不其然,在半路就遇上了来寻他的李公公。
周时只能暂时先躲着,他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万不可被陛下的人发现。
房间里,两人刚说话没两句,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宋承修抬声漠然询问:“谁?”
“宋大人,小僧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宋承修看了周时一眼,两人一同动身,宋承修起身往门口走去,周时身影一转,往内室躲去。
门口处站着的是一个小沙弥,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傅青桑留下的奏章。
将这些东西送到,小沙弥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走了。
如今大家都在传,陛下不爱治理朝政,朝风散漫,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看来陛下又将事务交给了你,如此一来也好,对我们有利,不过这陛下还真和以往大不相同,以往虽行事暴虐专政,但好歹不像如今这般沉迷男色而不管不顾朝政。”
周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眼桌面上放着的奏折他缓缓说道。
他想起了不久前和傅青桑说过刺客一事,至今都没有任何决策,就连后面他在朝堂上屡次提过一两次,也全然被搪塞了过去。
这种种行径,简直不太像是该有的作风,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宋承修没接话,今日所见,他亦有感触。
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说的亦是刺客一事:“上次遇刺,从和虚缈国的人交手来看,不能小觑,陛下知道是虚渺国的人后,可有什么反应?”
“没有。”周时也在一旁坐下,如实说道,“不但没有,反而还没当一回事。”
本以为知道刺客身份后,她会勃然大怒,可是到最后什么动作都没有,敌国的这般挑衅和威胁,竟能视若无睹,周时真觉得芝麻国来日处境堪危。
宋承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地说道:“看来我们是时候抓紧部署了,眼下情形于我们确实有益,背后你再去查一下掌管海域这一方的官员,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虚渺国的人能潜伏进来刺杀,必定不会简单。”
周时闻言点了点头,两人商议了会,结束时,周时不忘寻求同感地问了一句:“话说回来,今日你见陛下时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陛下的确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宋承修莫名脑海里想起了那双游离在自己胸口前作祟的手,他神情顿时冷下了几分。
“是有些和以往不一样。”他手指在桌面轻扣了两下,语调肃然清冷。
他和周时对视了一眼,补充说道:“更加昏庸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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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嘿嘿,丞相又帅又能干,真是国之栋梁。
男主:昏庸无道,愚蠢的东西。
第7章
傅青桑回宫后,安然悠哉地继续躺尸。
除了每天的早朝找不到人替她上之外,其他一切都很美好。
翌日一早,傅青桑照例早朝,困顿的任由宫人帮她梳洗装扮,傅青桑瞌睡朦胧地琢磨着要不把早朝时间也改一改?
她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但犹豫着是要跟群臣商量一下,还是由她直接宣布改动上班时间?
直到今天,傅青桑依旧纠结。
这屁大点事她一直思索到金銮殿,在大殿上,傅青桑第一眼意外地就瞧见了宋承修。
也是,她昨天亲自去找的人,今天必然是会来的。
男人一袭红色官服,仪表堂堂,一表非凡,甚是惹眼。
年纪轻轻就官拜丞相,想来真是国之栋梁。
傅青桑目光被他吸引住,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又在想那个问题,为什么宋承修没在原主后宫中?
这要是在该多好……
也不知道原主喜不喜欢他这款,但傅青桑可喜欢,现在没在她后宫也不要紧,反正她是帝王,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
她目光又安在了他的身上,宋承修自是不可能没发现她的眼神,他无法避开,只好坦然地与之对视了回去,同样柔煦的以笑示人。
帅哥笑起来还真不是一般摄魂,傅青桑觉得有被拿捏到,她脚下差点踏空一个台阶,刚稳住心神,再看回去时,内心瞬间又是躁动。
艹,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勾人!
……
因为宋承修的归来,这一次的早朝傅青桑格外轻松,这就像是有助理跟没助理的区别。
她将所有不懂的问题全都抛给了宋承修,询问他的看法,十足十地成了个不负责任的君王。
傅青桑此举除了想看看宋承修的办事能力外,也确实是自己不想管。
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理念,觉得将事务交给有能力的人处理比她瞎做决定要强。
而宋承修确实没辜负她的期待,能力尽显在言语和分析决议当中。
傅青桑此时还没意识到,她的这番举动实为明目张胆的偏爱,在众臣看来,以往朝堂之事,向来决策都是凭她想法做主,他们官位虽不一,但在朝堂上说话的份量无差,可今日却如此倚重丞相,这实属太过意外。
不过意外归意外,想想丞相救驾有功,又似乎合情理,于是有点眼力见的人,散朝后便忙上前跟宋承修套近乎,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傅青桑这厢已经心情愉悦地回到了未央宫,刚用完早膳,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忘记说推迟上朝时间的事了。
真是男色误人呐!
*
都说饱暖思淫.欲,成功给自己造了现在这个安逸的环境,能当个闲散帝王,傅青桑剩下的事自然是想着她后宫里的那些美男。
每每到傍晚时分,傅青桑总会有些孤单落寞之感,如今的生活于她来说自是最好,但人总是不容易满足,身边美男缭绕,可总觉得少了什么,心像无根的浮萍,空有表面的富贵繁华。
傅青桑仔细想了想,约莫想明白了是内心没有归属感,这里没人能说心里话,没人玩闹,没人关心爱她,人生真真是孤单寂寞冷。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傅青桑准备颁一道旨,从即日起开始选秀,广纳后宫。
现有的后宫美男都对她较为冷淡,人生过得比她还咸鱼,一不争宠,二没理想要求,也不想着讨好她来升个职。
唉……
傅青桑觉得这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或许是后宫人太少了的原因,那就多招一些美男好了。
她想看看帅哥都为她争风吃醋的场面,虽有点玛丽苏,但傅青桑光是臆想着,嘴角就笑得快合不拢了。
她又兀然想起了宋承修,或许这也是个机会,把他捞来自己碗中。
说干就干,傅青桑将李公公叫来,研好墨,又拟好了圣旨。
宋承修来觐见时,傅青桑正在召见户部的人,下令落实选秀一事。
除了相貌英俊和年龄限制这两条外,傅青桑别的没做要求,平民亦可有机会入选。
宋承修得知此事时,倒是万分意外,选秀一事此前并未听说,现如今却连圣旨都拟好了。
他此时并不知晓,这实际上是傅青桑临时意起做的决定。
傅青桑在听闻宋承修求见的消息时,同样感到有些意外,但她无疑是开心的,于是忙将人宣了进来。
要说的事和户部的人交代清楚了后,傅青桑将其遣散了下去,门口处,随之宋承修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番虚礼过后,还不等傅青桑主动询问,来人便主动阐明了来意,之前她留下的那些奏折,现如今已全部审批完毕,于是宋承修此次前来,是来送还给她做最后批阅的。
宋承修命人将奏折呈上,傅青桑看了那一大摞,震惊之余有些钦佩,昨日至今,也不过一天,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她也不好当面翻看,一是怕显露自己的无知,二是觉得这么做也有些不太好,于是傅青桑礼貌性地说了声辛苦了聊表安慰和鼓励。
她又命人给他看座,泡了上好的龙井,对于这个得力的助手,她甚是宠爱有加。
宋承修目光趁此期间稍暼了她一眼,傅青桑此刻脸上神情松懈,眉眼间透着愉悦,当下心情看来不错。
于是他随意般地问起:“微臣刚才听闻陛下要选秀?”
傅青桑随口答道:“对呀。”
说完,她露出一个笑,偏头对着宋承修笑得意味深长。
宋承修没理解她为何这般笑,后面紧接着又听见她继而说道:“前段时间某位爱卿所言有理,朕该为皇嗣想想,但是吧,以朕现在的后宫情况来看,朕……不太满意,故而要再扩招一批新人才好。”
宋承修颔首静默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不疾不徐问道:“可陛下为何这般着急,往年不都是素秋时月才统招新秀吗?”
额……
傅青桑短暂地被噎了一下,一瞬间心虚之感微微浮上心头,有这回事?
好在听说原主也是个随性而为的做派,因此内心虽有点没底,但还不至于慌。
她想了想,摆出一副老子是老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架势,简单明了地甩出三个字:“朕乐意。”
宋承修定定看了眼前的人两眼,须臾再度端起腕边的茶盏,垂眸没再接话。
傅青桑目光也注视着他,踌躇半晌,她意有所指地问:“宋相有何想法?”
宋承修道:“皇嗣的确重要,陛下有心将选秀提前,也无不妥。”
“……”
傅青桑再度凝噎住,她想问的和宋承修说的显然是两件事,谁真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了,她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想法报名而已……
两人坐着又聊了两句别的事,须臾,宋承修便起了身准备告别。
临走前,傅青桑想到什么,又突然将他从背后叫住。
“等等。”
宋承修顿住脚步回身,英气硬挺的睫眉微微上扬。
傅青桑也跟着站起了身,问道:“上次朕说要奖赏你的事,你可有想好要什么赏赐?”
宋承修回答道:“谢陛下,但微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