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未曾养过狸奴,不知其他狸奴是否也是如此,可既是北域所赠之物,便不得不多存一份戒心。
燕沅一装便装了小半时辰,装得身子都麻了,嗅着萦绕鼻尖的香味,如今的她当真是又饿又累,满腹哀怨之时,却听笼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心下一喜,少顷,缓缓睁开眼,便见眼前的檀香木座椅上已是空无一人。
她急切地环顾四下,并未看见季渊的踪影,想是出去了。
望着笼外的青瓷碗,燕沅已然忍到了极点,她蹑手蹑脚地走出笼子,在碗中嗅了嗅。
因着生病,这些日子夏儿给她吃的都是些没甚滋味的清粥淡饭,如今尝着荤的,便不由得狼吞虎咽起来。
许是吃得太投入,燕沅并非发现,一人缓步行至它身侧,静静看着她。
“朕给的饭食可还合胃口?”
再度被拎着后脖颈提起来时,燕沅口中还囫囵吞着一块鱼肉。
她看着男人漆黑深邃的双眸里透出的几分戏谑,微张着嘴,一时怔愣在那里。
啊,中招了!
她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正猜测男人会如何折磨它时,却已被轻轻地放回了桌案之上。
四爪一落地,燕沅登时弓起身子,戒备地望着立在她面前的男人。
见季渊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她转身想躲进笼里去,却见头顶骤然出现了一支湖笔。
那笔摇摇晃晃,笔头上好的狼毫在她眼前不停地打转。
燕沅稍稍愣了一下,还欲往笼里钻,可身体的本能却不受控制,径直抬起雪白软绵的前爪往湖笔扑去。
可那湖笔时起时落,她怎么努力也扑不着,被耍得团团转的燕沅心下叫苦不迭。
她也不想动,可奈何身体根本不听她使唤。
正当燕沅累得气喘吁吁时,那湖笔忽而停滞在半空中不动了,燕沅趁势忙往笼中钻,可还未到笼门口,那支湖笔又骤然落到她眼前,摇晃起来。
燕沅本想视而不见,然前爪又一次没出息地往那狼毫抓去。
耳畔蓦然传来男人嘲讽的低笑。
被一番耍弄,燕沅的小脾气登时就上来了。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季渊托额挥舞着手中的湖笔,看着那狸奴被他耍弄得团团转,不由得心情大好。
左右他也无趣,只当是养个解闷的小玩意儿,看看他云漠骞究竟意欲何为。
若真有问题,再杀了便是!
逗弄了一阵,眼看着那狸奴扑咬的动作渐弱,季渊无趣地收回了笔。
本以为那狸奴会趁势躲回笼里去,却见它忽而转了方向,在他猝不及防间,一爪子掀翻了案上的那方砚台。
候在殿外的孟德豫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面色一变,忙疾步跑进殿来。
此时御书房的那张花梨木雕花桌案上,一片狼藉,砚台翻转,乌黑的墨汁四溅,污了一大叠的奏章。
孟德豫瞥见季渊湛蓝的常服上沾上的点点墨渍,再看看那同样脏不可言的狸奴,顿时全明白了。
“陛下,这……这……”他慌不迭地吩咐身后的李福李裕,“快,给陛下备水沐浴。”
燕沅坐在书案上,看着季渊这身狼狈的模样,心下洋溢着报复得逞的快感,然还未等她高兴太久,就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面色沉冷,眸中显露的阴鸷吓得燕沅一下清醒过来,怕死的本性再度占了上风。
完了完了,这下是在劫难逃了!
燕沅瑟瑟发抖,被一路拎着穿过冗长的廊道。
孟德豫等人碎步跟在季渊后头,看季渊这番脸色,同样觉得这狸奴的命不长了。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惹怒这位,不等于自己上赶着送死嘛。
李福李裕手脚麻利,等季渊赶到东殿,二人已备好了沐浴的水,在殿门外等候。
看着季渊进了殿,两人关上了殿门,同孟德豫一起恭恭敬敬地候在了外头。
孟德豫琢磨着季渊大抵是想自己动手处置这只狸奴,心里都已做好了准备,希望待会儿这狸奴的惨叫声莫要太瘆人就好。
燕沅无助地看着自己被拎进殿内,此时连哭都哭都出来了,只后悔明明知道暴君不好惹,为何还要去踩老虎尾巴,这么不惜命。
走进殿内后,男人的步子忽而停了,燕沅抬眼望去,只见眼前出现了一池热气氤氲的池水。这浴池本就不小,对此时变成了狸奴的燕沅来说更像是一个辽阔的池塘,水波荡漾,深不见底。
燕沅不会水,也怕极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