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神色端肃的北域君王,不慌不乱,启唇缓缓道:“若我呈拜帖求见,您会见我吗?”
两国君王,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但这么多年,季渊头一回没有自称为朕,也算他对眼前人的尊重。
案前人闻言,薄唇紧抿,眸中透出的厉色似乎已经给了他答案。
季渊心下了然。
来北域前,季渊不是没命人快马加鞭郑重地来送过拜帖,可人直接被拦在了北域边境不说,连拜帖都没能送进去。
这位北域陛下视他为臭虫,对他警惕厌恶不说,只怕都抱着再不许他见到他的宝贝公主的决心。
许是想起了燕沅,北域皇帝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他紧盯着季渊,一字一句,声音似来自深渊般冰冷。
“小子,你胆子可真大啊,就为了见朕,敢想出这种办法,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小子……
季渊微微挑眉,或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新鲜,海内四国中,只怕没有几人能这么称呼他。
他抿唇淡然一笑,自信道:“您不会,就算是为了北域的安危,您也不会……”
北域与南境接壤,南境又与西相邻,北域虽不好战,可西峥却从来野心极大,甚至意图吞并海内四国。
安庆帝在位时,南境的土地就因守卫不利被西峥夺走南部的五座城池,若季渊死在这儿,南境没了国君定会大乱。
何况,谁知南境的下一任君主能否守得住国土,不被虎视眈眈的西峥吞并,甚至危及北境。
北境皇帝是聪明人,不可能想不通这一点。
看着眼前与自己的儿子年岁相仿却已登基数年的年轻帝王,再瞥向他被鲜血染红的右臂,北域皇帝突然明白为何这人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能在自己的皇位上稳坐那么久。
除了狠,便是真的敢拼命。
但那又如何!
北域皇帝定定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朕不能杀你,也不会将卿儿交给你!”
他寻了十几年的女儿,决不能放在这么危险的男人身边。
“我此次来并非直接同您要人。”季渊微微挺直背脊,郑重道,“我只是想求个机会!”
北域皇帝双眸眯起,忽又觉得他愚蠢,他决心已定,岂会随便动摇。
他嗤笑一声,“你觉得朕会给你这种机会吗?”
面对北域皇帝的嘲讽,季渊不以为意,只轻描淡写道:“太子殿下去北部赈灾,应当不大容易吧……”
案前人闻言稍愣了一下,笑意霎时便消失了。
云漠骞此回前往北面解决雪害一事,的确不大顺利,北面几个部族在缺粮饥饿之下,难免生了异动。
然此时提起此事,又是何意!
见北域皇帝凝视着他,眸光审视中带着警惕。
季渊勾唇笑了笑,“陛下误会了,我说了,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以太子殿下的聪明才智,或许总能想到办法,可北部之事,由来已久,根本无法彻底解决各部纷争……可我这里有一物,或能解开这个几十年打不开的死结……”
季渊在怀中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极小的湖绸锦囊来,见案前人对自己十分警惕,笑了笑,抬手抛了过去。
锦囊不偏不倚,正抛到了北域皇帝手边,他迟疑了片刻,又抬眸看了眼季渊,才将锦囊缓缓打开。
锦囊很轻,北域皇帝摸了摸,发现里头是细小的颗粒,他将囊中之物取出来,才发现竟是一颗颗黑色的谷种。
“这是芸稻。”季渊道,“这稻特殊,只有在像北面那样的严寒干旱之地,才能活下来,且产量并不比寻常水稻低,应当能养活北面部族大部分的人。”
北域皇帝闻言,心下一动。
恰如季渊所言,北面部族的问题由来已久,北面常年严寒干旱,几乎种不活五谷,每逢寒冬,必要侵扰一些边境小城。
二十几年前,如今的北域皇帝就派人与北面部族的几位首领谈过,甚至提出让他们向南迁移,或许就不会受温饱问题所扰。
可这几个部族深信大地之神,觉得他们的魂就扎在此地,坚决不肯迁族,北域皇帝无可奈何,便只能退一步,以朝廷会向他们供粮为条件,让他们答应不可再骚扰几座小城的百姓。
这个约定守了二十年,可从前年开始,年年雪害,整个北域都受了影响,国库空虚,能供给几个部族的粮食也比从前少了一些。
族中有人不满,再加有心之人怂恿,北面部族又有了蠢蠢欲动之象。
北域皇帝垂眸看向手中的芸稻。
可若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