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忖片刻,又看向季渊:“口说无凭,你如何确定此物真的能在寒冷的北部种出来?”
“此物是我偶然得到的,也派人试过,的确能在极寒结冰的土地上长得极好。”季渊道,“我如今无法向您证实,不过,我可将泯城一并赠予陛下。”
上回的赠城,是云漠骞想要带回燕沅同他提出的条件,而风水轮流转,如今却变成他为了燕沅而欲将城池拱手相赠。
泯城之地,在南境以北,北境以南,此地虽也比较严寒,却因地势偏低,草木葳蕤,水草丰茂,素有“小江南”一称,若能得到此地,就算芸种种不成,北域也不必再愁存粮不足的问题。
北域皇帝看着季渊气定神闲,甚至于胸有成竹的模样,剑眉微蹙。
眼前这人并非无所准备而来,甚至准备得很充分,且所有的问题皆是有的放矢,正中他的烦恼所在。
他张了张嘴,竟一时无法果断说出拒绝的话来。
不以情打动他,反冷静地同他谈条件。
真不知该说是卑鄙还是聪明了!
见北域皇帝神色略有动摇,季渊乘热打铁道:“当初太子殿下给的三座城,我会原封不动地还回来,还有剩下的两箱芸种和一座泯城,但这些不过是聘礼中小小的一部分而已。”
季渊言至此,拱手诚挚地施了个大礼,并非对着北域的皇帝,而是对着他心悦女子的父亲。
“我季渊诚心求娶云华公主为妻,发誓此生此世,唯她一人,只望陛下能好生考虑一番。”
*
燕沅醒来时,恍恍惚惚看见头顶昏暗的床帐,倏而慌乱地坐起了身。
床榻边的宫灯映出的昏黄灯光撒在了殿中,燕沅透过窗子看到外头天色已黯,急得掀开衾被,正欲下榻去,便见听到动静的皇后疾步进来。
“卿儿,你醒了。”
看着皇后靠近,燕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哑声问道:“母后,他呢?他在哪儿?”
皇后稍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谁,见她双眸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由得有些惊诧,忙安抚她:“他没事,你父皇命人将他安排在西面的殿中住着。你放心,他身份不同一般,你父皇不会随意处置他的……”
燕沅闻言,这才放松身子,长长舒了口气。
也对,倒也是她急糊涂了,季渊是南境的皇帝,不可能轻易就没了性命。
她庆幸地笑着抬手抹了抹眼泪,可胸口酸涩不停的涌上来,越擦越多,怎都擦不完。
见她这副喜极而泣的模样,皇后却是眉目紧蹙。
她本以为她家卿儿对那人定是畏惧厌恶的,可如今看她这般着急,皇后还能不明白嘛。
她的卿儿,分明只是没明白自己的心而已。
*
翌日一早,方昼便与朱穆一块儿被人带进了宫。
两人在北域皇城呆了一阵儿,正欲出城一块回南境去,可才出了城门不久,就被人追了回来。
方昼看了眼打了个哈欠的朱穆,不由得有些担忧,他这位师伯性子洒脱不受束缚,待会儿莫要无礼惹恼了公主和皇后才好。
到了琳琅阁殿门口,等待已久的云蕊将两人领了进去。
一路进了内殿,瞥见坐在床榻边的人,方昼忙低身施礼道:“草民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殿下。”
见一旁的朱穆不为所动,方昼忙偷偷推了推他,朱穆才后知后觉道:“草民参见……”
“免礼!”皇后显然不在意这些,只急切道,“麻烦朱大夫来给公主瞧瞧。”
朱穆点了点头,待夏儿将丝帕盖在了露出床幔的皓腕上,才搭脉细细诊断起来。
皇后屏息观察着朱穆的表情,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道:“公主殿下的身子可有不好?”
她咬了咬唇,紧接着试探道:“公主近日总有些嗜睡,胃口突然比从前大多了,且公主的月事已推迟了许久……”
朱穆闻言看了皇后一眼,他这人独自云游数年,见得多,懂得也多,瞬间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且他都从他那师侄口中诈出来了,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先前是南境皇帝的宠妃。
朱穆这人性子直,说话也不会拐弯,想着左右这殿中都算是知情人,应当无碍,它收回手,起身禀道:“请皇后娘娘放心,公主殿下并未有孕,只是因为命蛊的伤害留下的后遗症罢了,公主殿下身体底子这般弱不可能怀得住孩子,毕竟当初若没有那心头血,公主殿下只怕……”
听得“心头血”三个字,站在后头的方昼精神一凛,忙暗暗用脚踢了踢朱穆的鞋跟,提醒他别说漏嘴。
然躺在床榻上一直没出声的燕沅却是清楚地听见了,不由得疑惑地转头看来。
“什么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