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子的一声吼令两人立刻清醒过来,忙往燕沅逃跑的方向追去。
燕沅强撑着气力,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竹林里不住地跑,头也不敢回,她自然知道这里是何处,但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她宁愿搏一把。
紧追不舍的两个小黄门自然也听过露华宫闹鬼的传闻。可相比鬼,会随时要了他们性命的淑妃则更可怕,纵然即便真有鬼,他们也绝不能让那燕贵人跑了。
方才跪了近一个时辰,燕沅的身子已然疲惫不堪,跑了一阵,便觉喘不上气,双腿沉重如铅,每迈一步都极其困难。
就在她拼了命强撑之时,脚上不知被什么一绊,骤然向前扑去。
与其同时,她只觉一阵疾风擦过头顶,伴随着“嘭”地一声脆响,打落了她束发的白玉簪,青丝随风倾泻而下。
燕沅倒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身后传来惨烈而短促的叫声,正是来自于追赶她的两个小黄门。
风止林静,前头忽地响起细微的动静,似是脚踩落叶发出的响动,随着声音渐近,燕沅不安地攥紧拳头,在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低沉冰冷却令她万分熟悉的男声在头顶炸响。
“谁?”
第18章 燕贵人……
月色被乌云遮掩,竹林中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清眼前人高大挺拔的轮廓。
可日日呆在这人的身侧,燕沅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声音。
那灼热的目光刺在她的身上,刺得她脊背发凉,她低垂着头,朱唇死死地咬着,一时害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暴君的残忍她是亲眼见过的,听方才那惨叫,淑妃宫里的两个小黄门应当已没了性命。若不是她恰好跌倒在地,只怕此时也成了一具尸首。
少顷,燕沅缓缓抬眸,颤声道:“可是在露华宫守殿的公公?”
季渊剑眉微蹙,不知面前的女子在玩什么把戏,他只沉默凝视着眼前模糊的轮廓,并未开口。
燕沅明白,暴君此时不过是在试探她,他戒心重,从御书房的密道来此,就是为了不让旁人察觉,若发现她认出他来,她只怕会死得更快。
她眸子暗暗转了转,忽得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哽咽道:“多谢公公相救,我方才进宫不久,也不知怎么招惹了淑妃娘娘,今日若无公公相救,只怕是要死在那两个小黄门手里了……”
季渊静静听着这女子哭泣,却是不为所动。
他并未有救她的意思,甚至没想要放过她,只是方才投出的暗器恰好被她躲过了而已。
倒是命大。
但不管她是何意图,在这深夜闯入竹林的人,他一个都不可能放过。
掩在袖中的飞刃正欲脱手而出时,被阴云掩盖的月色忽得稍稍探出了头,从竹林缝隙间钻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虽不能将林中照亮,却足以让因常年习武视力优于常人的季渊勉强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她跌坐在地,一头如绸缎般柔顺的青丝垂落至她脚边,她昂着那张艳丽小巧的面容,颊边挂着的泪还在月光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她用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带着几分畏惧和乞怜。
季渊手上的动作一滞,不知为何,倏然想起了那只正在殿中沉睡的小狸奴。
若它化身成人,冲他讨好求饶时应当也是这个模样。
林中静得可怕,静到燕沅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嗅着随风飘来的淡淡血腥味,她失落地垂下头,清楚自己大抵是渡不过此劫了。
正当她绝望之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惊诧地抬眸看去,便见那人的身影渐入密林,很快消失不见。
在原地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燕沅才回过神,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往林子外跑,生怕季渊过后后悔。
竹林外,那顶小轿仍在原地,可小卓子却已不见了踪影。
燕沅没管太多,只凭记忆虚浮着步子回到了凝玉阁。
她无力地敲了敲门,在门外的一瞬,终于卸下一口气,倒在了夏儿身上。
*
两日匆匆而过。
一大清早,天还未亮,当孟德豫推开御书房的门时,便见季渊静坐在书案前,手边的软枕上,狸奴在上头睡得不亦乐乎。
“陛下。”他恭恭敬敬上前,“奴才已命人备好了早膳,您姑且先用一些吧。”
他招了招手,李禄便抢先一步将膳食呈了上来,先前被打了二十仗,现下他恢复好了,自然不能放过任何在孟德豫面前表现的机会。
季渊却并不急着用,“这两日可有朝臣来禀?”
“知陛下要闭门斋戒,倒是没有什么大人前来叨扰。”孟德豫顿了顿道,“只戎庸关派人送信来,说北域太子已于昨日进入我南境境内,恐怕不久便能抵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