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郁桃转念想了个理由,领着二丫往账房走,掏了几张大额银票给她,糊弄道,“我和你赵大哥是因着我问他借钱闹翻的,现在咱把钱还给他,以后就不来往了,行不?”
瞧着一脸呆滞的二丫,郁桃无良地继续忽悠小姑娘,还格外地语重心长,“姐姐跟你说,一个男人表面对你好,那可能是图你什么。这时候你只要问他借钱,就知道他是不是真地对你好了,你看,你赵大哥不就露馅了么!”
“那…”,二丫感觉自己的脑袋从来没有这么转不过来,可她福临心至,一拍手掌说道,“原来那女使是赵大哥找来催账的?!”
郁桃知道她是误会了,可也没解释,反而鼓励地点了点头,让这小姑娘的思维越发发散,最后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二丫跟松竹是怎么说的,这小姑娘回来后读书就更认真了,还把藏在自己衣箱里的零嘴全都上交了,每次来食肆打算盘也不推三阻四了,让她的老姐姐郁桃十分欣慰。
郁桃那日怼了女使,心里稍稍有些发虚,虽说从女使所说的来看,这娘娘离了兆麟的看顾也就是只纸老虎,可毕竟人家是贵人,她只是个平头百姓。
她让二丫去找松竹,一是好人先告状,将这情况告知兆麟,让他处理他娘,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看看他那边的反应。
郁桃以为无论如何兆麟都会来跟她见上一面,最次也要派松竹来给个交代,谁知道那边却是什么反应都无,而女使也没再出现过。
不过她很快没时间担心此事,旁边的茶楼又来了一笔大生意,让她在一旬后为茶楼提供二十人十日的午餐,还都要按照之前炖菜的标准来。
郁桃原本是不想接的,怕县城里另几家酒楼知道了觉得自己抢了他们的生意,可茶楼老板给的实在是太多了,王大厨也跃跃欲试,于是郁家食肆的小厨房里便飘起了炊烟。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太冷了,码字好痛苦。
帝国四要出了,我想打游戏
第六十六章
又到了一月一度算账的时候,郁桃惊喜地发现这茶楼的生意还挺赚的。
她原本是想等这一次过去就不接了,现在看来这生意大有可为,她美滋滋地拨着算盘记着账,另一旁的二丫却愤愤地开了口,“娘子就是善变!先前你还说不接茶楼的宴席,太累!现在怎么又接了?”
她这么大的怨气当然不是因着郁桃对这茶楼宴的前后态度,而是因为先前桃桃姐说了要带她去游湖却又不去了,还一早拽着她过来算账。
郁桃被她那副小模样逗笑了,抬眼瞧了瞧外面黑幕一样的天和哗哗直下的暴雨,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办法呢,娘子再善变也没有这天善变。”
二丫也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托着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明明昨日傍晚我特意瞧了,是有晚霞的,怎么会…”
二丫心痛不已,她们学堂的夫子要回家割麦子便放了麦假,放假前她就想好了要怎么玩,先去游湖再去逛街最后还要去县里制秋装,把这几日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想到才放假就遭了当头一棒。
郁桃这边的账已经记好了,她捻了捻岔开的笔毛,看了眼依旧泼水一样的雨幕,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你若想出…”
她话音还没落,二丫就跑到了书桌旁,双手乖巧地叠在桌子上,眼睛接连眨巴眨巴,可怜巴巴地看向她,声音里更像是掺了蜜,拉得长长的,“姐~~~~桃桃姐~~~”
郁桃被她腻得没办法,只能站起来说道,“去,换衣服去吧!”
二丫欢呼一声进了内厢,这小账房中也隔了一间,放了张床并姐妹俩的换洗衣裳,若是遇到暴雨或是店里忙,两人就不回去住了。
不一会儿,自食肆后院的小码头处开出了一条乌蓬小船,船舱里冒出来不安分的小脑袋,被雨滴淋湿了也止不住地高兴,正是带了新头花的二丫。
小船晃晃悠悠,没有出海反而顺着内河进了县城,又继续向上直到停泊在京城的外河码头上,津门县暴雨如泼,这里却是晴空朗朗。
二丫揉着眼自船舱里出来,望着巍峨城墙合不拢嘴,呆呆地说道,“这,这是哪啊…”
“噗嗤”,旁边大船上走出的一行人中,一位丫鬟忍不住因着她的话笑了出来,二丫还没反应过来,那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小姐就微微滞了下脚步。
她身旁的侍女立马出列,将刚刚发笑的丫鬟带了下去,那小姐朝着郁桃姐妹点了点头示意,二丫才明白过来她是被人笑了,红着脸要往那边冲,却被郁桃给拦住了。
“没什么好吵的,我也是第一次来京城,不认得很正常。”郁桃摸了摸二丫的脑袋,俯下身去看着她的眼睛,“二丫,先生跟你说过书海无涯,而这世间事比书海更为广阔,人人都有不知道不明白的事,这并不是你的错,因这件事嘲笑你的人才是有错。”
二丫委屈地点了点头,虽说她不太明白桃桃姐话里的深意,可还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给两位添麻烦了”,一位侍女恭敬地站在她们船头对应的码头上,双手奉上一份糕点,“这是给小小姐的一点歉意,奴家主人希望没能影响到二位游玩的心情。”
郁桃有些惊讶,没想到大船上的小姐如此讲究,也双手将糕点接了过来,递给了二丫,又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那位侍女,自船舱里取了一个纸包递了过去,“这是自家制的糕点,不嫌弃的话你就尝尝。”
那侍女虽说有些惊讶,还是上船接过了糕点,又掏出自己的帕子蹲下来,细细地将二丫挂着的眼泪擦了个干净,才朝着这姐妹俩又福了福身才离开。
才至京城的一份尴尬和憋屈就这么被化解了,二丫吸了下鼻子,像只小兔子一样望向郁桃,“桃桃姐,她帕子上好香。”
郁桃笑着拧了下她的脸蛋,牵着她的手往码头上走,“走吧,我们去东市给你买香帕子。”
京城很大,东市光是入口的门牌就有两个郁家食肆那么宽,里面的道路更是宽得能并排走四辆马车,最矮的商行也有三层,雕梁画栋飞阁流丹。
二丫从进东市以来就感觉眼花缭乱,不仅是这里的建筑多,人也多得可怕,她紧紧握住桃桃姐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和她走丢了。
东市卖的都是京城最流行的东西,或者说就是这东市大大小小的商行,带动了整个京城的流行,无论是脂粉衣裳,还是书籍古玩,在这儿您都能找到最“新”的。不过这最新也就意味着价值不菲,二丫跟着郁桃进了一家成衣店,看她帮自己找到了一条提花团锦绣着条大红金鱼的手帕子,就要五两银子,惊得拉着她就往外逃,生怕走得晚些钱袋子就不保了!
“怎么?”郁桃被她拉的手都疼了,不得不拽住她问道,“怎么不喜欢那帕子么?”
二丫气呼呼地,双手一叉腰撅起了嘴,“桃桃姐,你可不能这样!那帕子好看是好看,可也太贵了,我,我还是个小娃呢!”
郁桃被她逗笑了,可瞧她又跺了跺脚,才敷衍道,“行行,咱们再逛逛,再逛逛。”
这一路逛下来却是什么都没买成,小管家二丫将钱袋子绑在了自己裤腰上,又塞进了衣服里,宁愿当个腆着肚子的小胖妞,也不愿让桃桃姐多花一分钱。她之前还以为桃桃姐总是要和赵大哥和好的,可她和松竹说了之后赵大哥也没甚消息,看来桃桃姐还是要一个人养活自己,可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了。
郁桃只是觉得有趣,不知道这个小大人的心思这么多,她拉着二丫到了东市上最贵最好看的酒楼——九香居,义正严词地跟二丫打商量,“你看咱们也是开食肆的,若是能在这大酒楼里开开眼,学到一点半点,那可比饭钱值多了。”
二丫犹豫了好半天,才点了头,谁知道她桃桃姐进了酒楼就连点五道招牌菜,又唤了酒,还点了来唱曲儿的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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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不过了?!”二丫等店小二笑眯眯地离开了,赶忙拽住了郁桃,她声音压得极低,“招牌菜肯定贵啊!”
郁桃摸了把她的脑袋,“安生坐着,一会儿唱曲的来了,你也好好听听。”
二丫见她桃桃姐是下了决心要“潇洒”一把,也只能安静坐在了圆桌旁,可不断拧动的小屁股还是说出了她内心的焦灼。
郁桃是真的想来见识见识,她点菜的时候小二还会委婉地给出意见,可见这小二对自家菜都很熟悉,还会“看人上菜”。
唱曲儿的娘子一会儿也过来了,她瞧着这厢房中只有两位小姐不由得一愣,可也没摘下面纱,而是朝着两人一福就坐下来开始调自己的琵琶。
“听点儿开心的吧”,郁桃还是第一次听曲儿,也不知道点什么,也就是听个热闹。
那娘子想了想,起手就是一连串流水般的旋律,随后仿若是带着人到了夏花满蹊径的野林中,身边蝴蝶翩跹鸟雀轻鸣,好一派晴日风光。
二丫之前还觉得这唱曲儿的是浪费钱,可此时已经听呆了,感觉自己先前在津门淋的雨就是一场幻觉。
而那琵琶娘子手腕一转,刚刚还停在二丫鼻尖的蝴蝶仓皇飞走,鸟雀也惊慌离散,豆大的雨滴转瞬就落了下来,打得枝叶零落,打地繁花残败。
二丫也随着这雨声一惊,她猛地回头去看窗外,却发现外面仍是一片晴日风光,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二丫的反应实在是太捧场,惹得琵琶娘子抿着嘴笑,这开场的曲子演奏完了,她瞧了瞧这姐妹俩,开口唱了一个小调。
这小调郁桃从没听过,内容是三姐妹一起去采樱桃,大姐老老实实在树下捡,二姐个子小用树枝去够,小妹爬上了树去摘,一晃满树樱桃落。
那娘子手中琵琶只扣个拍子,全靠一把脆生生的好嗓子将这生动有趣的一幕幕唱了出来,等到她唱到小妹困在树上下不来,大姐二姐着急救的时候,二丫也倾着身子支着耳朵一副着急模样,显然是听了进去。
等到小曲儿唱完,琵琶娘子退下,九香居的菜也都端上来了。二丫哼着刚刚听过的旋律,心情极好地拾起筷子,也不再说让她桃桃姐“好好过日子”的话了。
郁桃也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快就哄好了,姐妹俩和和睦睦地吃过了饭,又去外面逛了逛,就又乘船回去了。
她们吃的几道招牌菜中,烤乳鸽是最妙的,说是烤其实更像是炸,表皮酥脆里面多汁,还带着南乳的酱甜,让人回味无穷。
郁桃在离开时还打包了两只乳鸽,另打了名为十样锦的果子酒,带回去当成了夜宵。
津门仍在下雨,等到二丫睡了,郁桃披着袍子坐在窗前,一边拆着乳鸽一边听着雨喝小酒,愣是品出了一股子秋愁。
“咯吱咯吱咯吱…”
一阵风来,将她半掩的窗吹得来回晃荡,发出恼人的声音。郁桃的思绪也被打断,她拧着眉抬起眼朝着窗棂处看,却似乎在院子里看到了一抹人影,影影绰绰直盯着她这边。
她本就是微醺,此时猛然一惊,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可再往那边看,却又不见了那个黑影。
郁桃猛然受了惊吓,又吃了风,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这阵咳嗽来得又急又猛,咳得她扶着榻上的小桌起不来身,整张脸皮涨得通红。
“哎”,她听得一声若有似乎的叹息,只觉得背后汗毛都立起来了,直挺挺冲到后脑勺,可下一秒又被一只温暖的手全都扶了下去。
那只手温热温热的,落在她背上还很是轻柔,渐渐将她的气给理顺了,又将她搀着坐下,给她倒了水,那只手的主人才叹息着说了句话,“怎么这么不小心?”
郁桃吸了吸鼻子,又沾了沾夺眶而出的眼泪,她面色娇红,声音里也带着平日里不常见的水汽和娇憨,看向眼前人,“你怎么来了?”
兆麟心神一荡,只顾着傻愣愣地看向她,都没听到她的问话。
郁桃也不介意,她收拾好了自己,关了窗户,又坐在了小桌前,招呼兆麟道,“坐吧,还有一只乳鸽。”
她晃了晃酒壶,没能听到水声,便扔了那只又从桌斗里摸出一壶并一只绯色荷花薄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兆麟回过神来,见她态度一如往常,好似是没说过不再见他这句话,心里的那些忐忑略略放下,便在她对面坐下。
他捏起那只小巧可爱的荷花杯,嘴角无奈地下撇,眉间却舒展开来了,这只杯子一看就不适合他,可看上去和对面的那只荷叶杯又是一对,让他又无奈又有些甜蜜。
“吃吧”,郁桃将乳鸽的一只腿递给他,又给他倒了酒,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没有继续讲话。
兆麟多少有些不安,沉默了一瞬也拿起乳鸽吃了起来,连喝了三杯酒,像是自罚三杯一般,才开了口。
“先前我不在京中,松竹…松竹有许多事做不了主”,兆麟捏着薄胎酒杯,垂着眼不敢看郁桃,声音也有些发紧。
他暗嘲自己太久没喝酒,竟是因着一点果酒子就有些脸热,清清嗓子接着说道,“我昨晚回来才知道,才知道二丫对松竹说的那些话,也看到了你要还我的银子…”
兆麟越说声音越低,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低落,他停了一会儿,见对面没有回应的意思,又接着说道,“娘子你赚钱的本事真是让我惊叹,我…马上又要出去,可过些日子要用一大笔钱,我这身家也没有可托付的人…”
他苦笑一声,终于是抬起了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郁娘子,深吸一口气,“我想将身家托付给你。”
郁桃握着酒杯没回答,看着眼前这人有门不走非要从窗户里钻出去,又冒着雨带回来一个匣子,将匣子里的房契、地契、各种文书、对牌、钥匙摆了满满一榻,一个个跟她介绍,又将腰间挂着的私印、密钥全都摆在了她面前。
“……”她原本是不耐烦想管这种事的,但可能是有点酒劲儿过头,她多问了一句。“你不怕我将你卖了?”
兆麟却突然呵呵笑了两声,直勾勾地盯着她瞧,“那郁娘子便将我卖了吧。”
郁桃先前就觉得他像一只大狗,只不过那时是像灵缇犬,此刻却像是野性全失的家养傻狗。
可当傻狗用湿漉漉的眼神望向你,满眼都是你,毫不犹豫信任你的时候,哪怕是心冷如郁娘子,也有一丢丢心动。于是她从手边随便扯了条衣服带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它绕在了他的脖子上打了个结,拽紧往自己这边拉,“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