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徐幼薇便风风火火的进来,她先向莲皇后见了礼,道:“皇后姨娘,我有话同钟寻说。”
她是气急了,也不等莲皇后应允,上前拉住钟寻的手,就往里间走去。
钟寻见她面色非常不好看,本来对她八分的恼意,降到了五分,故意冷着脸道:“你还知道来找我,哼!”
徐幼薇狠狠瞪了他一眼:“先同我来。”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了,莲皇后默默瞧着,问:“锦心,他们二人你觉得如何?”
锦心笑道:“小公爷相貌俊美,身份高贵,又有才华,乡君容貌姣好,又养在娘娘身边,性子处事无一不好,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依我看真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莲皇后笑了笑:“若真如此,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
坤宁宫侧殿,徐幼薇让伺候的宫人退下,又吩咐明霞将门关上。
偌大的侧殿,只余下他们二人。
徐幼薇先开口:“钟寻,你任性也要有个尺度,今日你发什么疯,拿着婚姻大事到皇后姨娘跟前来闹,你不要忘了,朱若灵才是长宁长公主给你定下的未婚妻,你这般任性一闹,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钟寻低头凝视她,冷笑道:“我发疯,对,我是发疯,那日之后,我便发疯一般想你,听见你要离开,我发疯一般将屋里砸了个稀烂,今日,我更是发疯一般,不管不顾的去皇后跟前,只想着留下你。徐幼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这颗心摆在你面前,你就半分也瞧不见么?”
徐幼薇错愕的望着他,她没想到钟寻会如此干脆的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她以为他的骄傲,定然很难说出这些示弱的话来。
面对着这么一颗少年的真心,她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应,也无法回应。
钟寻眸光里闪过失望之色,他冷静下来,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动物般,不知所措。
“徐幼薇,你为何就不喜欢我?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竟打动不了你半分。”
徐幼薇看着钟寻眼里的痛苦与卑微,心头大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钟寻,记忆里的钟寻永远是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临都小霸王,如今他却像被剥了壳的蚌珠,露出柔软的里肉,那样的脆弱,那样的稚嫩。
他也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徐幼薇心里一软,想要去抱抱他,刚抬起手又放了下来,她不想再让他误会了,她不可能留在临都,他们也不可能有结果。
徐幼薇拉着他坐到圆桌前,轻声道:“钟寻,你有想做的事么?”
钟寻握着她的手,怔愣的望着她。
徐幼薇笑了笑:“在离临都很远的地方,有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大草原,有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碧波蓝海,有万里平沙际,一行边雁移的塞外风光,有太多太多美好的景色,惊叹的风光,钟寻,我自小身体不好,只能看书打发时间,每一次看到这些地方的描述,总忍不住向往,想要去这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她凝睇他的眼睛,笑得很温柔:“这临都便是一个大囚笼,困住了我,困住了你,困住了所有人,如今,我不想再被困住,我想要挣脱出来,到我向往的地方看一看,钟寻,我已经打定了注意,不会留在临都。”
钟寻眸光变了又变,终于道:“为了我也不行吗?”
徐幼薇道:“钟寻,我很抱歉,这是我的梦想。”
钟寻不知道梦想是什么意思,但他能猜到,就这般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钟寻从未这般难受过,只觉心里犹如破了一个洞一般,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又寒又冷,他喃喃道:“不愿意为我留下,是因为你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徐幼薇神色微顿,沉默片刻,“钟寻,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好哥哥,好朋友,唯独没有男女之情。”
……
钟寻走后,徐幼薇怔怔盯着桌面上的碧玉茶壶,不发一语。
她想着钟寻离去时,那绝望破碎的目光,心里便难受得紧。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很过分,也很伤人,但是为了打消钟寻的念头,她不得不这样做。临都她是绝不会留下的,无论是为了谁。
她忍不住想,钟寻才十八岁,人生还很长,自己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一段不合时宜的初恋,他会遇到喜欢他的女子,也会遇到他喜欢的女子,人生这样长,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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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连心·✐
钟寻求亲之事,虽是过去了,也闹得满城风雨。
皇宫里各种谣言就没停息过。
为此,祁邶夜还特意过来看她,了解了她的心意,方才离开。
徐幼薇懒得去理外面的风雨,索性赖在拢翠轩与林嬷嬷说家常话,不给别人八卦的机会。
这般过了几日,玉霄城的车马礼物也到了。
以往这些东西都是玉霄城随行来的管家料理,打点朝中官员,送去给亲朋好友。
这一回,因要接她回玉霄城的缘故,这事便交于了林嬷嬷。
徐幼薇对着礼物清单,在一旁帮林嬷嬷分派。
莲家是徐幼薇的外祖父家,礼物要格外重些。皇后姨娘的坤宁宫与太子的东宫,礼物又格外不同,还有钟寻……徐幼薇挑了几样他喜欢的,以玉霄城的名义送去宁国公府,便是朱若灵,也给她送了一份。
至于打点官员的礼物,自有定数,轮不上她操心。
如此一一分派完毕,她也累的够呛,这人情往来可真是个技术活,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送礼时间也要讲究顺序,实在是要有颗玲珑心。
如此清闲的过了几日,惬意的日子总不长久。
徐幼薇半夜惊醒,只觉身体一抽一抽的疼,好似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般,火辣辣的。
她疼得难受,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声响被守夜的明霞听见了,她看见徐幼薇满头热汗,脸色苍白的模样,大吃一惊,忙叫了章医官来。
许是太医院的人都睡了,章医官来时,已经一炷香之后。
徐幼薇早就疼得卷缩着身子,昏昏沉沉,说不出话来。
章医官摆好案诊,把手搭在徐幼薇洁白如玉的皓腕上,一盏茶过后,章医官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
一侧的明霞急切道:“章医官,乡君到底怎么样了?”
章医官迟疑道:“乡君脉象平稳,并无问题。”
明霞惊疑道:“章医官,你是否看错了,乡君都疼成这般模样了,哪里像没有问题的样子。”
章医官犹豫着又号了片刻,终是道:“老夫才疏学浅,实在瞧不出乡君的病因,依脉象来看,并无问题。”
明霞又惊又怒,若非想着章医官陪护乡君多年,早呵斥起来,只得忍着性子道:“章医官,乡君的病都是您在看,您不若再瞧瞧,若您也瞧不出毛病,这太医馆里还有谁能救乡君。”
徐幼薇卷缩在榻上,她虽疼得厉害,却也讲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忙道:“明霞,莫要为难章医官了。”
明霞见她有了几分精神,忙凑上来:“乡君,你如何了?”
徐幼薇怕吵醒林嬷嬷,再闹到皇后姨娘那里,便轻声道:“我没事,你先送章医官回去。”
明霞板着脸本想拒绝,却在徐幼薇的目光下不得不妥协。
明霞走后,徐幼薇抱紧被子,忍着疼痛。
若是之前,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经章医官这么几句,她哪能还不明白。
多半是连心蛊的另一个宿主出事了。
两人痛感共享,他许是受了伤,痛感通过连心蛊传来,因而她才会没有任何异样,却痛彻心扉。
只是,这天下有谁能伤得了东寄月?
徐幼薇想不通,她既不解又害怕,东寄月在她眼里是神一样的存在,
她见过他的手段,实在不相信有人能伤得了他!
只是,身体的疼痛却不会骗人。
徐幼薇心里充满了担忧,两人性命想连,东寄月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不是也要跟着陪葬?
一想到此处,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清明了。
她突然想起东寄月走之前留下的话,如有需要,可以去竹云居找墨韵,她虽不知这墨韵与叶紫苏是何关系,但东寄月既然这样嘱咐,想来墨韵与东寄月定然关系不浅。
如今东寄月下落不明,这个墨韵可能知道东寄月在何处。
徐幼薇只犹豫一瞬,便决定去一趟竹云居,事关性命,她总得去问问东寄月的情况。
许是疼得久了,也麻木了,徐幼薇卷缩着身子缓缓睡去。
翌日,春光明媚。
徐幼薇五脏六腑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比起昨夜的巨痛,好上许多。
她让明霞备了车,借着帮林嬷嬷送礼的名义出了宫。
这几日玉霄城的节礼都是徐幼薇帮着分派,莲皇后也没怀疑。
驱车赶往竹云居的途中,徐幼薇心事重重,总想着东寄月之事。
东寄月这样的性子,素来神出鬼没,若是墨韵也不知他在哪里,她又该如何去寻他?
若是……他这般不声不响的死在不知名的地方,她又该怎么办?
她忽然觉得,这个连心蛊,她亏大了。
在担忧纠结中,马车到了竹云居门口。
徐幼薇上前敲门,不过一会儿,一个中年壮硕男子应门出来。
他拿眼打量徐幼薇,眉头紧皱:“姑娘,你找谁?”
徐幼薇笑了一下:“请问墨韵先生在么?”
中年壮硕男子看了她片刻,方道:“你等一下。”
门只开了一个逢,中年壮硕男子自顾自的进了里屋。
没得到邀请,徐幼薇尴尬的站在门口,也不好进去。只歪着头,从门缝里打量。
这是一间普通的院子,布置得循规蹈矩。
假山磷石,花草树木一样不少。
徐幼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过了片刻,终于见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出来。
他堆鸦似得乌发只用一根发带扎起,有点不伦不类,身上的衣袍略显宽松,露出精致的锁骨。
年轻男子抬眼打量她,神色有几分倦容,懒洋洋的道:“姑娘,我好像不认识你。”
“墨韵……先生?”徐幼薇有些不确定的称呼,这个气质无如此散漫的人竟然是东寄月嘱托的人,她只觉十分稀奇。
墨韵挑了挑眉:“是我。”
徐幼薇心里泛着嘀咕,从袖中掏出东寄月给她的玉佩递上去:“有人说,我若有需要,可带着这块玉寻你。”
墨韵接过玉瞟了一眼,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倏地怔住,他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睁着眼睛看了片刻,终于确认,这是巫王陛下留下的玉佩。
只是,巫王怎会将玉佩留给一个女子?
墨韵面容一肃,身上没了刚见时的散漫,一本正经的道:“姑娘,快请进来。”
说着领着徐幼薇进了里屋。
中年壮硕男子,也就是墨染看见徐幼薇,十分惊讶,诧异道:“墨韵,你虽是楼主,但总是将姑娘往家里带,未免太不合规矩了。”
墨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去给贵客沏茶。”
墨染撇撇嘴,出去了。
徐幼薇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眼便被正面墙上悬挂的黑白八卦图案吸引,只觉与这屋子的布置格格不入。
墨韵望着她,笑的十分亲切:“姑娘贵姓?”
徐幼薇笑了笑:“我姓徐,墨韵先生,可随意称呼。”
“原来是徐姑娘,”墨韵踌躇片刻道:“徐姑娘来寻我,是想要帮你什么忙?”
徐幼薇垂眸缓缓道:“墨韵先生,你可知道东寄月现在在何处?”
墨染刚端了茶进来,正要放到徐幼薇面前,听到这话,手中的茶盏一个不稳,跌落在桌面上,茶水沿着桌角流下。
徐幼薇忙起身来,墨染忙道:“手滑了,手滑了。”说着手忙脚乱的扯着袖子将茶水擦干净。
墨韵也一脸古怪的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徐姑娘,你要找谁?”
徐幼薇只觉得这竹云居古里古怪的,中年壮硕男子,瞧着这么大个人,连茶盏都端不好,还有这个墨韵的,虽然长得不错,但年纪轻轻就耳朵有毛病,实在可惜。
“墨韵先生,你可知东寄月现在在何处?”徐幼薇又重复一遍,不免声音大了些。
墨韵却沉默了,他与墨染相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姑娘与这位东……大人,是何关系?”
这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徐幼薇拿眼打量二人,见二人脸上那十分不自在的模样,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道:“两位莫非也是长生天之人?”
墨韵与墨染齐齐怔住,突然被叫破身份,两人哪里还有试探的心情,也不敢在纠结于徐幼薇的身份,神态越发恭敬:“姑娘既知道我们的身份,也该知道巫王陛下的行踪非我等能够探寻。”
徐幼薇眉尖一蹙,没想到这两人真是长生天的弟子,怪不得东寄月让她来寻他们,只是白先生不说说过,长生天弟子不能下山吗?看来东寄月执掌的长生天改变了许多。
因知晓东寄月在长生天弟子心中的地位,她想了想,目露诚恳的道:“东寄月可能出事了,我十分担忧他的安危,两位即是长生天弟子,定然明白其中厉害。”
墨韵与墨染忍不住面容一抖,双双抬眼凝视着徐幼薇,眼底里闪过诧异,不可置信等复杂的神色。
墨韵神色复杂的道:“徐姑娘,巫王陛下武功超群,这天下能伤他的没有几个,姑娘不必担忧陛下的安危。”
徐幼薇眉心一紧,若不是五脏六腑传来的隐隐痛意,她也不会相信东寄月这样的人能够出事。只是连心蛊做不了假的。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东寄月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